【熱蘭遮城:城內的房舍、營堡高低錯落,層次分明,各層間並有樓梯相通;城的周圍和角落則分布著菱形和半圓形的堡壘,上置砲位,是城內主要的攻防力量。

「內城」呈方形,共有 3 層;最下面 1 層是倉庫,地上兩層則有長官公署、瞭望台、教堂、士兵營房等設施,並高懸荷蘭國旗,是行政的核心所在。「外城」銜接於內城的西北隅,原是為加強內城的防衛,避免敵人長驅直入政治中樞而建。呈長方形,比內城稍低,內有長官、職眷宿舍,會議廳、辦公室、醫院、倉庫等公共建築。根據史載,當時的外城因有商賈宅院、舞榭歌亭,繁華盛極一時,是貿易的重鎮。 

規模:廣二百七十七丈六尺,城牆高三丈,有內外城,內城共築三層。城牆以糯米汁、糖漿加牡蠣殼灰與沙石調製稱紅毛土,壘磚而成。四周設雉堞,再釘以鐵皮。通往城的沙洲,設烏特勒支堡以做護衛。棟樑堅巨,灰飾精製。

稜堡:建於內、外城突出的角落,上安大砲,以捍衛城堡。內城的4個棱堡,分別以荷蘭瓦爾赫倫島上4條重要街道為名:密特堡、亞爾模典堡、佛力欣廉堡、坎貝費爾堡。...】

 

 

34-1、熱蘭遮城首戰~荷蘭大勝

 

西元1661年,陰曆四月二十四日。弗力欣廉堡。時約清晨五點,平原上的鄭家軍與熱蘭遮城上的荷蘭砲兵,雙方你來我往,砲戰正熾。當揆一從軍營房舍逃脫,奔回長官公署沐浴更衣,又衣冠楚楚返回稜堡的砲戰前線。此刻東方雲層已露魚肚白。儘管天色仍晦暗,但在稜堡上俯瞰平原,隱約已能看見平原中央,從南端的海岸到北端的大員水道間,有一道長長城牆綿延貫穿其間。這讓揆一感到很驚訝,更不知中國軍隊如何能在一夜之間,且在不驚動荷蘭士兵的情況之下,築成這一道貫穿平原的城牆。且見弗力欣廉堡的阿爾多普上校,以一條布巾包著頭,看似他已少了一隻耳朵,鮮血不斷從他的左耳滲出,卻仍奮勇站在最前線指揮作戰。幸虧也是有阿爾多普上校的指揮,顯而易見,他命令了南邊坎貝爾費堡的砲台,集中火力將火砲往平原北邊的敵人陣地射擊。而位於北邊的弗力欣廉堡的砲台,則往平原南邊的敵人陣地開砲。南邊的砲台,往北邊射擊。北邊的砲台,則往南邊射擊。兩個稜堡砲台就這麼形成交叉的火網,從距平原三十公尺高的城牆上,居高臨下,以猛烈的炮火,轟擊敵人的陣地。漫天砲火打整個平原煞是飛沙走石,煙塵瀰漫不見天日。

 

「兵者,凶也!」戰場本就是不祥之地,雙方交戰更是人性泯滅之時。無論彼一方,或為擴張的野心與貪婪的利益,無論此一方,或是迫不得已。總之無論如何,當薄如紙般的人性再也包不住獸性的烈火焚燒,當土地戰火燎原之時,當生人變成了亡魂,人間也就成了煉獄。『打!給我死命地打!阿爾多普上校!幹得好!用交叉火網射擊!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中國佬,給我打得稀巴爛!』隆隆砲聲中,恍若天地都在震動,揆一到了稜堡後,也沒閒著。見其呲牙裂嘴,在稜堡的掩體後,拔出了指揮刀,即扯著喉嚨,開始聲嘶力竭的嘶吼。而隨著晨曦露出曙光,晦暗的天色逐漸褪去。這對鄭家軍而言,確實戰況也越來越不利。原本趁著破曉前的黑夜突襲,熱蘭遮城上的荷蘭砲兵,尚難以確認鄭家軍發砲的陣地。其從城上發出的火砲雖猛,卻也未必能準確的擊中鄭家軍的砲陣地。然而天色漸亮後,從熱蘭遮城上已然可以明確的,看清楚鄭家軍的砲陣地所在。且以荷蘭之威猛精良,及砲兵之擅於精準操砲,情況自然對鄭家軍大大不利。

尤其令鄭家軍吃驚的是,從紅毛城上射出的火砲,並非是從籃堡的正面直線攻擊。而是從半天高的砲台上,一發又一發,斜著射來。這可是鄭家軍在中國的土地攻城無數,卻從未遇到過的狀況。因為中國的城池,城上架的火砲,通常都只能直直的往前射。所以只要在面對火砲的前方,築起一道籃堡城牆,就能夠抵擋得住敵人的砲火攻擊。然而這荷蘭紅毛城的砲台,因為突出城牆之外,所以左邊火砲,可以往右邊射,右邊的火砲卻往左邊射。斜射的火砲,攻擊面原本就比較大。兼之居高臨下,這可讓鄭家軍的籃堡護牆,形同虛設。因為荷蘭紅毛城上的斜射火砲,幾乎都能直接打到籃堡的護牆後方。這更讓鄭家軍置於護牆後的砲陣地,簡直都完全曝露在敵人的砲火中。正當雙方砲戰打得如火如荼,揆一由稜堡俯瞰平原,更發現了一隊中國騎兵與步兵,正由墓園奔出市鎮,途經平原南邊的醫院,直朝著熱蘭遮城的東南角而來。眼見敵軍似欲攻城,揆一驚惶嘶吼:『看啊!阿爾多普上校!有一隊中國騎兵跟步兵,從市鎮南邊的墓園,沿著海岸線,直朝熱蘭遮城而來!這些狂妄的中國佬,恐怕是妄想要攻城!該給他們當頭棒喝,嚐嚐咱門荷蘭火砲的厲害了!』

 

『打!打!快召排槍隊來!給我打!』眼見揆一拔出指揮刀來,就像一隻暴跳如雷的猩猩般,指著向熱蘭遮城逼近而來的中國軍隊,不斷的嘶吼。是的!正是鄭家軍的提督馬信,所率的騎兵與先鋒鎮步兵,約莫千人,打算在平原火砲的掩護下,從紅毛城的東南角攻城。馬信一生戎馬,投誠國姓爺後,更是率其陝西騎兵,無役不與,且爭做前鋒。選擇東南角攻城,那是馬信依其攻城無數的經驗,知道牆角多死角,亦是防禦薄弱之處。一旦能找到牆角的死角做掩護,則就能避開敵人的砲火,順利架攻城梯或投擲勾繩到城牆上,藉以讓士兵攀爬攻城。然而馬信不知道的是,這座荷蘭人所築的熱蘭遮城,乃是歐羅巴洲於文藝復興時期,集千年城堡戰爭的經驗,所發展出來的一種最先進的城堡。因其城的四角都築有突出於城牆外的稜堡,城牆中央亦築有突出城外的半圓堡。配合上荷蘭人領先整個世界的先進火砲,與火槍射擊術,可說整座城毫無一處死角。這不!阿爾多普上校,眼見敵人攻城大軍,從東南角直奔而來,立時召來數百火槍兵,分成數排,佈陣於內城第二層的半圓堡,與內城第三層的二座稜堡。就在揆一手握指揮刀,大聲喊殺之下。數百荷蘭火槍兵,即以其熟練的排槍射擊戰術,對馬信的攻城大軍,開始展開射擊。

 

"砰砰砰砰...轟隆轟隆.."彼方砲聲隆隆。『殺!殺!殺!』此方殺聲震天。熱蘭遮城的稜堡與半圓堡上,看那漫天火苞與槍彈從天而降,頓是打得鄭家軍的騎兵是人仰馬翻。火炮擊打地面激起塵土飛揚,攻城的步兵眼前甚麼都看不見,茫茫煙塵中盲目的往前衝,腳下一個踩空就跌入城牆前的壕溝。壕溝中因荷蘭人早灑下三腳鐵釘,使得跌入溝的中國士兵,因被三腳鐵釘刺穿腳底,而在壕溝中哀號遍地。就算中國士兵奮勇爬出壕溝,眼前面對卻是一片陡峭的沙丘,讓人一腳踏入沙丘,即如陷泥沼。因熱蘭遮城是建在沙丘的高地上,內城的最下層乃是沒於沙丘之下的地下倉庫。所以中國士兵要攻城,也只能直攻內城的第二層。但內城第二層距平原有二十公尺高,踩著如陷泥沼的沙丘地,基本上騎兵已經派不上用場,僅能在城下對著二十公尺高的城牆上射箭,以掩護士兵攻城。然城上的荷蘭士兵,有城牆掩護,箭矢根本射不穿城牆,也傷不了他們。反觀攻城的中國士兵,縱然在砲彈與火槍的槍林彈雨中,前仆後繼,賣力拋出勾繩,企圖攀爬攻城。但當中國士兵攀爬城牆之時,因熱蘭遮城的半圓堡突出城牆之外。所以半圓堡中的荷蘭火槍兵,其訓練有素的排槍射擊,不但可以從側面射擊中國士兵,從上面射擊中國士兵。甚至當中國士兵在攀城之時,荷蘭的火槍兵,還能從中國士兵背後,將其射成蜂窩。使其有如自由落體般直墜地面。然而黑壓壓一片有如螻蟻般的中國士兵,一波一波的攻城,前方倒下,後方又像潮水般地湧來。

 

『基督啊!這些中國人是瘋了嗎?難道他們每個人都有幾條命,所以可以這麼不怕死!簡直讓人無法置信!』眼見有的中國士兵,明明身上都已被射中好幾槍,卻仍奮勇作戰。這可讓城上的荷蘭士兵望之,深感驚愕。卻不知,正是鄭家軍紀律嚴苛,戰場奮戰有進無退,沒有命令,更絕不能撤退。倘若戰場,臨陣脫逃,即是問斬。所以就算在砲火中,死傷慘重,依然打死不退,繼續血戰,奮勇攻城。是的!倘若雙方的軍隊,是在陸地正面作戰。有若在北線尾沙洲,當時湯瑪士比德爾上校率二百餘火槍兵,也占據了有利的高地,展開排槍射擊。然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,幾乎就被陳澤的虎衛兵,給全數殲滅。而熱蘭遮城內,約有一千七百荷蘭士兵,倘若雙方到平原上列陣而戰。應也不需花多少時間,鄭家軍就可將其全數殲滅。只不過,當這一千多名荷蘭士兵,而今是在熱蘭遮城內,據城而守,那又是另外一回事。因為熱蘭遮城,這座城堡,乃是當今世上最厲害的殺人武器。城上的稜堡與半圓堡,配備有荷蘭人最精銳的火砲與火槍,於其交叉的火網之下,整座城毫無死角可躲藏。所以不管有多少兵馬攻城,一旦靠近熱蘭遮城,就會被熱蘭遮城這座城堡所吞噬,屍骸遍地的死於城下。

『殺!殺!殺!』遍城火網砲火交織之下,約莫一刻鐘的時間,攻城的中國士兵已然在城下,屍骸堆疊如山。攻城無數的提督馬信,眼見此慘狀,心下也以明白,眼前這座荷蘭人所築的紅毛城,可不是一般他在中國所見的城。「天啊!紅夷的槍砲,果然犀利無比!這座紅毛城射出的砲火,簡直更是鋪天蓋地!再這樣下去,若硬要攻城,恐怕我軍將會全軍覆沒!」因見局勢大為不利,且絲毫沒有攻城的可能。當下,已然有點慌亂的馬信,當機立斷,隨即高喊:『撤兵!撤兵!』

『傳我令!快撤!』號角手聽得馬信之令,吹響撤兵的號角。於遍城的槍林彈雨中,一時人馬雜沓,死傷慘重的攻城士兵,紛紛抬著受傷與死亡的兵士的屍體,潰敗而逃,倉皇逃離戰場。然而死傷卻已然難以計數。且當此之時,當提督馬信,攻城潰敗,撤退之際,邊逃邊望向平原中央的鄭家軍籃堡砲台。卻見橫貫整個平原的籃堡護牆後方,幾乎已看不見有鄭家軍發射的火砲。唯見在荷蘭火砲的猛烈砲轟之下,插在籃堡上的鄭家軍旌旗,已然一片東倒西歪。

 

弗力欣廉堡的瞭望台上,約莫日上三竿。見中國攻城的大軍,兵馬雜亂,潰敗而逃。熱血澎拜的揆一,激動的就像是一條瘋狗般,揮舞著手中的指揮刀,指著潰逃的中國軍隊,忍不住滿嘴嘶吼狂罵:『婊子養的中國佬!現在你們總算得到教訓,知道無所不能的上帝,是如何的強大了吧!全能的上帝,是萬王之王,是世界之王!偉大的上帝,只要揮舞手中的正義之劍,全世救的異教徒,包括你們這些中國雜種,都必須向祂臣服!上帝就是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背後最大的支持者!誰想挑戰荷蘭東印度公司,就是愚蠢無知的,想向上帝挑戰!偉大的耶和華,為了捍衛西方的價值,必定會天將地獄烈火將你們焚燒!』罵到興頭處,揆一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,把手中的指揮刀指向空中,直著脖子,扯著喉嚨,朝天吶喊:『雜種!國姓爺!你這個對上帝一無所知,窮凶極惡的海盜,看見了吧!上帝是絕對不容許你們這些異教徒的狂妄,甚至企圖把上帝賜給我們充滿牛奶與蜜的土地奪走!但上帝是仁慈的,如果你們中國人願意臣服於上帝,願意當我們荷蘭人的奴隸,就像那些中國農民一般。那上帝和我,都會歡迎你們來到福爾摩沙這塊土地!否則就算你派再多兵來,上帝都會將你在熱蘭遮城下,徹底殲滅!』

 

『開砲!開砲!繼續開砲!以上帝之名,把那些愚蠢無知的中國佬,一個不留,統統給我轟死!』攻城的中國大軍潰敗後,儘管平原上的中國砲陣地,也已然不再發砲,但揆一仍是忍不住激動,不斷的命令稜堡的砲兵,繼續開砲。猛轟了一二輪,確定中國陣地已再無砲響。待平原上的砲火煙硝與塵土漸散,揆一手持望遠鏡瞭望,俯瞰平原。由望遠鏡的圓孔中,從貫穿平原中央的那堵竹籃牆,從北邊的市場望到中央的刑場,又從刑場再向南望到醫院。但見整個平原上空蕩蕩,連一個中國士兵的蹤影都沒有。唯獨處處散落中國軍隊的旗幟,且中國軍隊架於那堵牆後的火砲陣地,也還在。但很多火炮都已倒在地上。顯見中國軍隊撤退的相當惶急,連火炮都來不及撤走。由望遠鏡中見到中國軍隊潰敗的景象,揆一立馬召來哈爾中尉。並對哈爾中尉令說:『中尉!看來懦弱的中國軍隊,已經潰逃,但他們的火砲都還來不及撤。現在你馬上帶上你的火槍隊,前往他們的陣地查探敵情。最重要的是,記得讓士兵帶上鐵鎚與大鐵釘。定要將那些中國軍隊來不及撤走的火砲,都用大鐵釘釘死!好徹底摧毀那些中國軍隊的火砲!』

 

哈爾中尉得了揆一之令,立刻也就帶了十數名火槍兵,有如閃躲於樹叢的狐狸般悄然出城,一路直奔平原中央的那堵竹籃牆。那堵竹籃牆,超過一個人高,並看不見對面。然而整個戰場已是一片死寂。哈爾中尉即大膽命士兵,攀牆而過。過到牆的另一邊,果見中國軍隊確實已經全部都撤走,獨留一尊尊的火砲在原地。當下哈爾中尉,即命士兵,用大鐵釘釘入每尊火砲的引線孔。火砲的引線孔,乃是發射火炮點燃火繩所必須。一旦引線孔被釘死,就等於那尊火炮已經成了一管廢鐵。然而中國軍隊築的竹籃牆,幾乎貫穿整個平原,砲陣地也分布相當廣。而哈爾中尉帶的士兵也不夠多。於是僅能就近,選擇將刑場附近的火砲,釘上大鐵釘。這些中國軍隊的火砲,重砲的砲彈,約二十五磅。而大多數的火砲,則約都在十五磅至二十磅左右。而熱蘭遮城上,有三十磅的重砲,顯然還是略勝一籌。因為揆一命哈爾中尉,探查敵軍的軍情。但平原上的敵軍都已撤光,也沒甚麼軍情可探查。於是哈爾中尉,索性大著膽,帶了幾個比較機靈的士兵,即有如掠食的狐狸般悄然穿過了平原,直朝中國軍隊駐紮的大員市鎮而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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