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老子道德經:...夫兵者,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,恬淡為上。
勝而不美,而美之者,是樂殺人。夫樂殺人者,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。..」

「孫子兵法:兵者,國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
...故上兵伐謀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,其下攻城。...」



一、1613~浯嶼島漳泉河洛海商大會


西元1613年春,明朝萬曆四十一年,漳州月泉港外,浯嶼島。這日,浯嶼島的氣氛有些不尋常。一早,便見有幾艘小船,自月泉港,陸續抵達浯嶼島的港口;而船上的人下船後,更見立時便有馬車,或轎夫接應。且見這些船上之人,個個似來頭不小,皆有前呼後擁的護衛,而坐上轎子或搭上馬車後;卻見這些轎子或馬車,則一路便直往島上黃合興所居的村莊而去。原來,這日搭船來到浯嶼島的人,多半都是漳州泉州兩郡,及月泉港一帶,有頭有臉的海商或鄉紳。至於這漳泉兩郡的海商,因何這日,會齊集於浯嶼島?且又是何人,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能耐,竟能將漳泉兩郡的海商,盡邀集到這海外荒島。海船初出月泉港之時,便有人在船上議論紛紛。只聽得,有一方頭大臉的人,說『黃老闆,到底有啥大事要商議,為何這麼大費周章,將我們找到明佐島呢?』。另一身穿綾羅錦緞的人,則答說『這個我也不知!!~只是日前,忽然接獲黃老闆的密函,邀我到他的明佐島做客。當然黃老闆,下帖邀我到島上,這是黃老闆,看得起我。我怎能不來呢?是不是?』...。

船上的海商,彼此議論,莫衷一是,而其口中所稱的「黃老闆」,自是商號遍及大明國東南沿海省份,合興商號的大掌櫃,人稱黃合興的黃明佐。乃至眾人口中,之所將浯嶼島,稱之為「明佐島」。正也因為,此浯嶼島,原本乃海外荒島,及至黃名佐,遷居於此,並召人開港屯墾之後,這才漸為世人所知之故。眾人正揣測,黃合興,因何下帖,突然廣邀海商至浯嶼島。此時,卻見,一個頭戴四風平定帽,兩頰多肉,身穿寬袖褙子,略顯福態的中年人,自信滿滿的,抬著下巴,開口說『嗯~~這幾日,你們也聽說了吧。說是明佐島的外海,嘯聚了幾千個海盜,與一支日本國來的倭寇船隊,大戰了一場。而黃老闆,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,所以才找我們到他的明佐島的吧??』。

事實上,眾海商,先前,在內地之時,雖也聽說月泉港外海,有海盜與日本國來的倭寇,拼戰幾天幾夜;不過,這卻也僅止於街頭巷尾的傳言,並不知真假。及至今日,當眾海商,出了月泉港,來到了浯嶼島的港口,這才果真見到,遠方的海上,仍遍佈海船;甚至有的海船毀壞斜傾,有的還鋒火未歇的冒著煙。此時眼前所見,有若一常海戰剛過,至此,眾海商,這也才知道,幾日來的傳言,果然非假。既知,海盜與倭寇的拼戰,傳言非假,而此時,海上的盜夥,雖似已盡散,可倭寇龐大的船隊,卻仍橫於海上。於此,眾海商,望之,自又不禁感到心驚肉跳。因為這支龐大的倭寇船隊,要是橫在月泉港外海,欲打劫出港的貨船;而如此一來,月泉港的海商,自不禁擔心,往後自己的船,豈能再出海經商。

浯嶼島的港口,應黃合興之邀而來的眾海商,乍見外海橫陳遍佈的船隊,自敢震驚。此時,卻見那頭戴四方帽,略顯福態的中年人,望著外海,開口又是驚呼,直說『老天爺啊。剛剛你們看見了吧。怎麼月泉港的外海,會突然出現一支那麼龐大的倭寇船隊。少說也有上百條船吧。難不成是日本國的倭寇,又興兵海上,想來攻打我大明國嗎?老天爺啊~~這事怎了得,怎不見我大明國的水師,出海來驅趕呢?難道我大明國的水師,都是吃白飯的嗎?倭寇都來到大門口了,怎麼我們的水師軍,還龜兒子似的縮在家裡頭呀。真是老天爺啊~』。原來,此頭戴四方帽,挺著肚子的福態中年人,名叫林亨萬。初見這林亨萬,只見他滿身草莽之氣,言語舉行略帶粗俗,尤其那一張黧黑的嘴臉,更有如一個老農。因此多半的人,乍間林亨萬,亦多會以為他只是個識見膚淺的鄉野鄙夫;可事實,卻不然。事實上,這林亨萬,可是泉州同安縣,一個頗具權勢的鄉紳;不但家財萬貫,且年年更都有船隊,往南洋去經商。

林亨萬,既是同安縣有名望的鄉紳,又是富商,同行之人,自都知道林亨萬的身份。因此乍聽林亨萬的話,當下便有一叫池貴之人,忙笑答說『是呀。黃老闆,或許就是為了此事,才找我們來島上參詳的吧!!而且林員外,在此。那怕你們兩位大人,說句話,那官府豈敢不買你們的帳,而咱大明的水師軍,又豈敢只躲在家裡當龜孫子的道理。不是嗎?』。林亨萬,聽了池貴的話後,呵呵大笑,直抖著兩頰的肥肉,直說『呵呵呵~~池貴呀。若事情是在我大明國,那確實是沒什麼難事。我也不是說大話,你看咱們的那些大官員們,一個個還不都是我養的狗。所以只要我一句話,什麼事不能辦成。但對付這些海上的倭寇,我林亨萬,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呀。呵呵~~我也只能躲起來當龜孫呀~』。

眾人聽了林亨萬的話,頓時一陣哈哈大笑,而此時,港口邊上,亦早有黃合興派來的馬車、大轎等待。『嗯~~既然咱們大明國的水師靠不住,那我看,恐怕還得靠黃老闆,為我們拿個主意才是~』只聽得有人這麼說,而眾人便也搭馬車的搭馬車,上轎的上轎;又是一路的巨商富賈,前呼後擁的,直往黃合興的府第而去。

黃合興的府第,雖就在離港口不遠的村莊中,然而莊中巷閭與竹林縱橫,有如一個大迷宮。因此若非有人往港口引領,則入莊者往往會迷失方向,尚未找到黃合興的府第,卻早被莊人所捕。此村名為明佐村,居民約莫三、四千戶,而這三、四千戶人家,原本都是閩南衣食無著的流民;多是十年前,萬曆三十二年的那場大地震,遭難難民。當年那場閩南大地震,光於地震中被壓死的,就有七萬多人,而受災之戶,更高達百萬。漳泉兩郡,因此流民遍佈,家破人亡,居無定所者,哀嚎遍野,又因朝廷又賑災不力;至使災情漫延十年,而災民竟有多無少。至於黃合興,正也是目賭災情之慘重,朝廷又無力賑災。因此黃合興,便自掏腰包買牛、買耕具,又自韶安老家,帶領了三、四千災民,每人給予三金;而後,隨他往海外的浯嶼島開港屯墾,以重新安家落戶。

正因浯嶼島的村民,皆因黃合興之恩惠,方能由做日的難民,以至今日的衣食無缺。於此,浯嶼島的數千村民,自無一不對黃合興忠心耿耿,恍若視其為島上的皇帝。正因如此,否則這浯嶼島,地處海盜遍佈的海外,而黃合興,又何以能安居。黃合興府第門口,大紅朱門旁的側門,只見眾海商的馬車或大轎,已陸續來到;而此時,卻見黃合興本人,接獲家僕通報後,亦早已恭候在大開的側門外。

『林員外~~好久不見啊。池貴~近來在那裡發財啊~~呵呵~~大家快入內奉茶~~』只見這黃合興,雖是閩南第一富商,但身段卻極柔軟,不論尊卑遠疏,盡笑臉迎人的;逐一對獲邀賓客,拱手寒喧。林亨萬,與黃合興兩人年紀相仿,亦是舊交故友,雖不至結契兄弟,不過卻也情誼深厚。於此,見得黃合興,這林亨萬,倒也滿臉欣喜,直拱手說『黃老啊~~你看你面子都大呦。一句話,就把咱漳泉兩郡的海商,全都召到你這"雞不拉屎、鳥不下蛋"的島上。呵呵~~要官府找我,用八人大轎抬我,我也不會理他。但你黃老一句話,我林亨萬,可卻不敢不來呀。呵~~你們大家說,是不是呀?』。

『是呀~是呀。因為咱大明國的官府,根本靠不住。但黃老闆,是個靠得住的人啊。當然囉~~誰敢不給黃老闆的面子。哈哈~~』只聽得眾海商,紛紛恭維黃合興,不過他們所說,倒也都是實情。因為大明國,厲行海禁,官府對海外之事,既一無所知,也什麼都不管。乃至這些海商,經商海外,為了求生存,亦只能靠自己,或互相倚仗;而這黃合興,由於才德兼備,聲望頗高,於此,隱然更早已成了,這漳泉海商心中的共主。卻見眾人與黃合興,互相寒喧之際,一行人,便也邊談邊走,直入黃合興的府第的大廳。

府第大廳內,席開五桌,席間更早有先前來到之人,已在廳中;或寒喧、或談起海上倭寇之事,一片人聲鼎沸。乍見黃合興,又帶了一批賓客進入廳中,眾人紛紛起身,又是一陣拱手寒喧,互讓座位。日已近午,既然所邀之賓客,多已到達,於是各自就座後,黃合興便也命人開席。『各位朋友,今日邀請各位到寒舍,地處海外荒島,沒什麼好招待的。我這也只有些港口,剛捕獲的蝦魚貝,趁著新鮮,或可讓各位朋友嚐嚐這海味。還希望各位朋友,不見笑。來我再敬大家一杯吧~』酒過三巡,卻見黃合興起身,講了些客套話,而後眾人,又是一陣舉杯互敬。此時,心直口快的林亨萬,幾杯黃湯下肚後,便見他腆著肚子,直來直往,便問黃合興說『黃老ㄟ~~我說你該不會是,只想邀我們吃這些海鮮,就下帖,邀我們到你這島上來吧。呵呵~~有話就直說吧,反正在這裡的,也都不是外人!!』。

黃合興,聽及林亨萬的話,便也放下酒杯,挺了挺腰桿,單刀直入的,便切入主題說『呵~~萬哥,果是爽快的人。那我也就直說了。嗯~~各位朋友,近日在內地,應該多少也都有聽說,月泉港外海發生的事吧?』。聽黃合興問起,眾海商,紛點頭,便有人說『是呀~~我們都聽說了。還以為只是傳言呢!!不過剛剛,在島上的港口,倒真看見外海,有一大隊的船隊。想來這傳言,果然不假!』。隨後,卻見林亨萬,拍了桌子,罵說『哼~~該死的海盜,該死的倭寇,讓他們互相拼死也就算了。可眼下,海上還橫著一大隊的倭寇呢。倘或他們就這麼一直橫在海上,那咱們豈不是都不要發船出海了嗎?哼~~最該死的,還是咱們大明國的水師,竟也裝作沒看見,什麼都不管。也不管咱們海商的死活~~』。聽著林亨萬的一陣罵,廳內眾人,又是一陣鼓噪,紛表讚同;而此時,叫池貴的,立時便主張說『黃老闆,林員外。這裡就屬你們兩人,最有名望。不如就請你們兩帶頭,讓大伙聯名,上書給巡撫大人。請朝廷出兵,勦滅這些倭寇吧~』。

正當廳內海商,群情激憤,可此時卻見黃合興,竟是一派輕鬆,笑說『各位朋友,稍安勿噪,請安靜~聽我說分明~』。廳內人聲乍歇,卻見黃合興,接口便說『大家不必害怕。現下海上的那支龐大的船隊,雖是從北方的倭國來,但他們卻並非是想來劫掠我大明國的倭寇。相反的,這支武力強大的船隊,往後可能還會對我們漳泉的河洛海商,大有助益呢!!』。

「倭寇船隊,不但不是來劫掠大明國,反而還對漳泉的河洛海商,往後大有助益??!」黃合興的話,頓時讓眾人,皆感丈八金鋼摸不著頭,個個面面相覷。林亨萬,心直口快,心有不明,立時便回問說『黃老ㄟ~你這話,可說玄了,倭寇不劫我們的船,已算萬幸。怎能說他們對我們海上經商,有助益呢?這話怎麼說,都說不對頭呀~』。黃合興,不急不徐,口氣沉穩的回說『聽我說,大家聽我說。李旦,你們可都知道這號人物吧?』。

「李旦」年輕一輩的,或許對這個名字不太熟悉,但老一輩的海商,怎會不認識李旦。畢竟十多年前,李旦與黃合興之父黃康,及南洋大海商李錦,三人是被共稱為「河洛三巨頭」的南洋海商。於此,林亨萬,便即接口說『喔~李旦啊。當然知道啊。當年他可是南洋海商的"河洛三巨頭"之一呢!~~不過十多年前,西班牙人,在呂宋大屠殺後,聽說李旦便北逃到日本國。十年來,也未曾再回到咱月泉港。怎的,難道這支武裝商隊,竟與李旦有關?』。黃合興,點了點頭,說『正是,這支武裝船隊,正是李世伯,在日本國所組的武裝船隊~』。

眾人聽說,外海的龐大船隊,居然便是李旦的武裝船隊,頓時人人無不臉露訝異。聽黃合興,接口說『當年李旦李世伯,與家父,同在呂宋經商,兩人也算頗有交情。後來西班牙人在呂宋,屠殺我河洛人,我父親不幸遭難,於屠殺中喪命,但李世伯,雖家破人亡,可卻慶幸留著一條命,北逃到日本國。正因有此刀光之災的遭遇,所以十年來,李世伯,無不在日本國臥薪嚐膽,戰戰兢兢經營。而且他更深知,咱大明國的海商,海船一出海,便有如海上孤兒棄子。縱是商貨被劫,甚而在海外被殺,可咱們大明國,卻也是什麼都不管,讓我這些海商,就算想求助也求助無門。唉~~這事說來,還真咱河洛海商的悲哀。畢竟那些西來的紅毛人,佛朗機、西班牙、荷蘭人、英國人;那一個不是以舉國的武力為後盾,橫行在海上。這些紅毛人,名為經商,可所幹的事,卻是肆行劫掠、或佔人土地,或擄人為奴;正因為他們的背後,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啊,所以才敢如此為所欲為。可我們大明海商呢?~~是"人為刀殂、我為魚肉"啊...』。只見黃合興,話越講越沉,頓時整個廳中,人人亦漸神色凝重,再無人出聲。畢竟黃合興,所說的話,都是實情,亦正都是漳泉的河洛海商,出海經商;當遠在海外之時,同樣所面對的悲哀處境。

黃合興,年約四十餘歲而已,身材中等,倒也長得斯文體面,講起話來溫文儒雅;可謂頗有儒商風範。而今日黃合興,能有如此成就,除了來自其父親黃康,所創的合興商號庇蔭外。當然,黃合興本人,亦是個相當具才幹之人,且身段柔軟,因此能周旋於官民間,四面都有人脈。更重要的是,縱使家財萬貫,且在地方頗有權勢。然而黃合興,卻不會因財大氣粗,而仗勢欺人。相反的,他卻常慷慨散財,舉凡地方上的造橋鋪路,賑濟災民之舉,更無不帶頭去做。因此地方上,亦都知這黃合興,是個樂善好施,仁善的好員外。就說萬曆三十年,荷蘭紅毛人佔據澎湖,要求與大明國通商,戰事一觸即發;而當時,正也是黃合興,即時介入調解,這才勸退了荷蘭紅毛人,自澎湖撤軍。正是這黃合興,講話極具說服力,且能以理服人,而不是以蠻橫霸道的手段,讓人屈服。這也無怪乎,雖是年紀尚輕,而但合興,卻可說已是漳泉的河洛海商,心中的共主。

府第廳中,卻見這黃合興,語調溫厚的,又對眾海商說『正因李世伯,有親身之痛,所以他這才傾力,在日本國,籌組了這支武裝船隊。而他的目地,無非就是想以武力,來與那些西來的紅毛人對抗,好讓那些紅毛人,不敢再目中無人的,對我們河洛海商,為所欲為。嗯~~這一切,李世伯,在他寫給我的親筆信裡,可說是已說的清清楚楚...』。講及此,果見黃合興,自懷中取出一封信,並將信函,遞與身邊的林亨萬等海商,逐一閱覽。於此同時,卻見黃合興,語重心長的,又說:

『同在海外經商,李世伯的想法,可說讓我感同深受。孫子兵法有云:兵者,國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對我們海商而言,也正是如此啊。海上經商原本凶險,尤其西方紅毛人挾其船堅砲利,來到我們東方海上後,動輒在海上槍殺我們的船員,奪取我們的財貨,又更形凶險。而咱們大明國,厲行海禁,既不能保護我們海商的身家安全,且又嚴禁我們建造二桅以上的大船;如此一來,我們在海外遇劫,也只能任能宰割的份。相信各位朋友,應也都感同身受。李世伯,正是有感於此,這才有上海上建軍,以讓我們海商,能以武力自保的想法。而且李世伯,在他的信中,更誠懇的邀我們月泉港的海商,希望我們能一起共襄盛舉。這因如此,所以今日,我這才邀各位朋友,來我島上共同商議這件事。嗯~講到這裡,卻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?』。

林亨萬,聽了黃合興一翻話,又看了李旦的親筆函後,當下大悅,連讚兩生好,毫不思索便說『哈哈~~好~好。正合我意呀。要不是我大明,禁建二桅以上的海船,我還真想也建立一支武裝軍隊,來保護我的船貨呢。現下李旦,既然邀我們加入他的武裝船船隊,這是美事啊,我當然共襄盛舉。哼~~如此一來,咱們往後也不必再怕那紅毛鬼的劫掠了,不是嗎?要不~咱們就與那些紅毛鬼,真槍實彈的大幹一場,看看到底是誰怕誰!!』。林亨萬,畢竟性格草莽,瞻前不顧後。而眼下廳中的眾海商,雖是有人亦讚同林亨萬。不過卻見,也有不少海商,臉上仍存疑慮神色。只見一旁的池貴,遲疑的望了望其他人,又見有人以眼神,示意他講話。於是這池貴,囁囁懦懦,便說『ㄟ這支倭國來的海上的船隊,不劫我們的船,確實是件好事。不過大家也都知道,我大明國是明令,嚴禁與倭國往來的。倘或與倭國往來之人,一旦被官府知道,則會被冠以"通番奸民",而且是罪誅三族呀。所以咱們是否要跟這支倭國來的船隊,搭上關係,這點我想大家還是得三思啊!!』。

池貴,話剛說完,剛剛示意其開口的一個老海商,便也接口說『是呀~~池貴說的沒錯。海上經商,無非是想賺取利益,但若因此而搭上性命,罪誅三族,這就可就不划算了。況且古人有云:兵者,不祥之器,非君子之器。意思就是告誡我們,軍隊就像一把刀一樣,刀是用來殺戮的,難免血腥,所以是不祥的東西。況且我商人,一向是講究和氣生財,又怎能跟這支倭國來的武裝船隊,扯上關係呢?所以,照我說,咱們應該遠離是非,遠離殺戮,不應跟這支武裝船隊,搭上關係才是~』。

老海商,話說完,果見廳中便有多人,頻頻點頭稱是。但此時,卻見林亨萬,拍桌罵說『哼~~照你這麼說,咱們在海外經商,就要任那些紅毛鬼宰割囉。哼~~咱大明的狗官,那個不拿我的錢,那個不是我養的狗。哼~~我林亨萬,就想當通番奸民,又怎樣?是要那些狗官,真敢拿我治罪,看我還不打斷他們的狗腿子。哼~~咱們大明國的水師,盡是老弱殘兵,幾十年來,連個沿海的海盜,也都治不了。而咱們還能靠他們什麼嗎?哼~~要說我,那些想當大明國順民的,就快走吧,快回去抱那些貪官的狗腿吧。也別怪我目無尊長,我看膽小的,也就別再出海經商了。哼~~咱敢出海經商的,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,就是風裡來浪裡去,什麼都不怕的好漢。咱那裡還管它大明朝廷,那些迂府的海禁律法呢~』。

林亨萬,這麼一怒目橫眉,拍桌怒罵,一時廳中眾人,盡皆鴉雀無聲。黃合興,忙打圓場,開口說『大家心平氣和點,不要動怒。因為這事,原本就不能強求所有人。不過請大家先聽把話說完,到時候,想留下的,自可留下;而想離開的,亦自可離去。李世伯在信裡寫的很清楚。此次武裝船隊,之所以直航到月泉港外海,主要是為兩件事。其一是放糧賑災,其二是招募五千船工。嗯~大家應該也很清楚。現在咱閩南一帶,沒得吃沒得穿,又無處謀生的流民不計其數。所以這放糧賑災、與招募船工兩件事,對咱閩南的流民來說,無疑都是善舉一樁。而對此善舉,縱然官府視而不見,反視其為海寇;但我等漳泉之人,卻又豈有不鼎力相助的道理。另外尚有一件事,大家應亦有目共賭。那就是這支武裝船隊,來到月泉港外海後,不過就幾日的時間,竟就將我大明國東南沿海的海盜,幾乎掃蕩怠盡。呵~~這是我大明國水師軍,幾十年來也辦不到的事啊。嗯~這些海盜,原本就常劫掠我海商的貨船,於今海上再無海盜劫掠,對我們海商,豈不是一大恩惠。因此就算,或有人認為,兵者,乃不祥之器,乃凶險之事,是君子所不用。但假如沒有這支船隊的武力相助,咱們有如何能不受這些海盜的劫掠騷擾呢?嗯~我請大家說句公道話,這是也不是?~這武裝軍隊,雖說像是一把殺戮的刀,可只要拿著這刀的人,心存仁善之心,那這把刀也能用來保護我們啊,不是嗎?況且,在沒有律法的海上,紅毛人仗其船堅砲利,到處劫掠,個個就有如叢林的吃人猛獸;而咱們的手上,若沒有一把刀,那能保護自己嗎?這~~你們說~~是也不是?』。


黃合興,講及此,只見廳內眾海商,又是頻頻點頭。畢竟黃合興的話,倒也算是情理兼具,不若林亨萬,如此蠻橫的只想強壓人。卻見黃合興,四下望了望,接口又說『嗯~~這支武裝船隊的統領,倒也是我們漳泉河洛人,名叫顏思齊。而且從他先前寫給我的拜帖看來,這顏思齊,應也是個頗有情義,且具仁善之心的人。因此這下,大家應可放心。因為我相信,這支武裝船隊,這把殺戮的刀,絕不會濫殺無辜,更不會危害到咱河洛人自己。換句話說,我黃合興,可以向你們擔保。這支武裝船隊,這把殺戮的刀,不但不是不祥之器,而且將會是我們河洛海商的護身符。而且李世伯,既邀我共襄盛舉,而我也已經決定,我合興商號,將派人及船,加入這支武裝船隊,以結同盟。嗯~~這話我就講到這裡了。最後,在座各位,若是有意協助這支武裝船隊,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,或是願派船加入船隊的,儘可留下;咱們繼續共商大事。但若是不想加入的,此時也儘可離去,我也絕不為難。一切就看,在座各位朋友,自己的決定了~』。

黃合興,話裡軟中帶硬,一時廳中,縱是或尚有人心中存疑,可倒也未見有人起身離去。一來,這些海商,身在月泉港經商,自是誰也不想得罪黃合興。二來,倘或當眾離去,未來若真有官府追究此事,那離去之人,豈不成眾矢之的。縱是沒人膽敢不買黃合興的面子,不過黃合興,倒也確是個寬厚大度之人,說不勉強便不勉強,便又說『各位朋友,當著眾人,或許不好離開。但我黃合興絕不說假話,我絕不勉強各位。要是有不想與船位扯上關係之人,待會席散後亦自可離去。不過尚有一事,我必須言明。那就是今日在島上,我們會商之事,絕不可對外說起。此乃道義之事,因此若是有人對外說起,甚至報官。如此我黃合興,為了維護其他人,必讓走漏風聲之人,往後在無法在月泉港立足。醜話已先說在前頭,尚請各位能能知輕重,並守口如瓶才好~』。

廳中的眾海商,聽了黃合興的話後,眾人紛紛稱是。於是黃合興,又舉杯,與眾人杯酒為盟。之後,黃合興,便又將自己已下帖,邀武裝商隊統領顏思齊登岸,以商討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之事,告知眾人。廳中杯觥交錯,一場酒宴下來,漳泉的河洛海商,與武裝船隊的結盟,也就在黃合興的極力措成之下,大事似已底定。時已過午,而今夜,正也是顏思齊回函,將登岸浯嶼島,親自拜訪黃合興之日。於是黃合興,自又留客,以待今夜顏思齊登岸,漳泉河洛海商將與武裝商隊,共謀放糧賑災、招募船工及結盟之事。....xxx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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