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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德川秀忠的斥責


固若金湯的江戶城,城牆屋頂,滿城盡是皑皑白雪,日光照映下耀眼的,幾讓人無法直視。城門的守衛,正在盤查一隊入城的商旅,正是歐陽華宇所帶領的商隊,經數日趕路,這日,終於來到了江戶城。「唉~大難臨頭了。幾日前在關原的山村,李英從京都趕來回報,說絲綢非大明國的絲綢,所以朝廷皇室及大阪的豐臣家,都拒收貨物。這可怎麼辦呢?~商隊走得慢,恐怕這事,如今也已傳到了江戶城的將軍府。~到時,要是將軍府也拒收貨物,那我又該怎麼向將軍解釋呢?這事可是攸關李旦商號的信譽存亡啊~~」城內隆冬冷冽的空氣,讓人每一次的喘息,冰冷恍若直滲入肺腑之中,更惶論心懷忐忑的歐陽華宇,更直覺那冰冷更恍如直入骨髓。於是商隊剛入外城,繼續走向內城,不過每走一步,只見歐陽華宇的臉色,卻似又凝重,一路始終神情嚴肅,不茍言笑。

由城內,仰望屋瓦層疊而上的天守閣,更覺其高聳宏偉,有如直入雲霄;不過此時,面對這高聳宏偉的天守閣,卻只讓歐陽華宇,更倍覺其沉重不堪負荷。商隊進入內城後,便直往幕府的庫房而去,可此時讓歐陽華宇所擔心之事,果也發生了。職掌幕府庫房的官員,一見歐陽華宇,帶領商隊而來,不但不想點收貨物;反而帶點不客氣的口氣,對歐陽華宇說『歐陽總管,發生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吧。昨日上頭,下令說,叫庫房不準收你的貨。而且還說,看見你來了,就要帶你去見將軍。所以不如現在,你就先跟我去見將軍吧~』。乍聽庫房官員的話,歐陽華宇,這下心可更慌了,但也莫可奈何,便帶著顏思齊及另兩個商號的書記;一路,跟隨著幕府的庫房官員,往內城幕府的御殿去。

二之丸御殿,位於江戶城內城中,各御殿的最前緣,也是幕府接見市井平凡百姓的御殿。管庫房的官員,將歐陽華宇等人,帶至二之丸御殿的大廳後,又進入內殿通報。「糟~~果然此事,非同小可,居然鬧到要幕府將軍召見。該不會是將軍府,要撤銷李旦商號的"朱印狀"吧?」等了約一刻鐘,仍未見到幕府將軍前來,而這讓歐陽華宇,身在二之丸御殿的寂靜大廳中,簡直更坐立難安。御殿大廳,散發著珍貴檜木的香味,應是糊紙拉門及鋪地的矩木,皆是深山檜木所製。只見大廳的左邊,是一大片牆的蒼松壁畫,廳內前方有高起的台階,階上擺著一張矮木桌;而矮桌後方,鋪著幾個坐殿,應正是幕府將軍的主位。正當歐陽華宇,正環顧審視著,這幕府將軍的御殿大廳,而此時,卻聽見大廳左邊成排的拉門外,似正有人來。因為這幕府的御殿,殿外的鋪木長廊,似每當人走過,而長廊的矩木地板,便會發出有如鳥啼的聲響。

「驪鳴地板」據說是幕府,為了提防被刺客暗殺,所設計的一種走廊,而以往歐陽華宇,也只是聽說;及至此時,身在幕府的二之丸御殿中,他才知道原來傳言都是真的。『將軍來了~~』管庫房的官員,先自左側拉門進入御殿,大聲的喊。於是歐陽華宇及顏思齊等人,自趕緊的起身,恭敬垂立。片刻,果見一群人,陸續又自御殿左側的拉門,進入大廳;且見這群人,人人頭頂光禿雉髮,且面貌威嚴。其中,另有一中年男人,身軀胖大,邁著八字步,自御殿左側最內處的拉門進入,且見其進入大廳後,一屁股便直接坐於將軍之位上;而此身軀胖大之人,自是當下日本國的幕府將軍─德川秀忠。德川秀忠,才坐定位,便揮著手說『坐~~大家坐啊。別光站著~』。覲見日本國,最有權勢的幕府將軍,歐陽華宇,正不知該行何禮。可聽幕府將軍,叫大家坐,於是歐陽華宇及顏思齊等人,便也恭敬在大廳,盤腿而坐。眾人這才坐定,卻聽得德川秀忠,口氣似頗不悅的,說『李旦~~這是怎麼回事呀?為什麼昨日,京都的朝廷派人來說~~說你們李旦商號,用日本國的絲綢,來訛稱是大明國的絲綢~』。由於德川秀忠,不識得歐陽華宇,只知朝廷拒收李旦商號的貨物,因此,一時以為歐陽華宇,便是李旦。此時,歐陽華宇知幕府將軍認錯了人,則趕緊,先回說『啟稟將軍。小民名叫歐陽華宇,是李旦商號的總管,並非李旦~』。

德川秀忠聽了,憨憨一笑,隨即改口,便又說『喔~~歐陽華宇。那就歐陽華宇吧。嗯~~~這下可好了,朝廷都怪說,這都是將軍府,縱容你們這些商人,所以才讓你們敢用低劣的假貨,來欺騙朝廷。哼~~這可怎麼辦啊?~我聽說大阪城那邊,也不收你們的貨了。更嚴重的是,我還有聽說,私底下也有些城主大名們,都跟朝廷串連。聽說他們決不收你們的貨,而且說假如將軍府,今年年節,以你們李旦商號的絲綢來賞賜他們;那他們也要把它放火燒掉。呵~~這還得了啊。歐陽華宇,你倒給我個解釋~』。

歐陽華宇,盤腿而坐,上半身前傾,兩手握拳稱地,態度恭敬,誠惶誠恐的說『啟稟將軍,由於今年秋初,商號裡有兩艘滿載大明國絲綢的船,或因在海上被劫,或是遇到暴風沉沒。所以,商號裡所有的大明國絲綢,並不足以供應朝廷及幕府。因此不得以,這才以日本國織的絲綢,來取代大明國的絲綢。尚請將軍見諒~~』。由於,此次供應朝廷及幕府的絲綢,多是顏思齊所創建的平戶織造廠所織。因此,顏思齊,隨即,恭敬的,又補充說『啟稟將軍,雖然此次上供的絲綢,是在日本國織的。不過這絲綢的織法,完全與大明國相同,而且領班的織工,也都是來自大明國的織工。所以織出的絲綢,無論各方面來看,其實都絕不亞於大明國的絲綢。要不請將軍,拿一匹前年大明國的絲綢,出來比較看看便知道~~』。

德川秀忠,聽了顏思齊的話後,緊繃的臉上,似露出半點欣喜神色,憨笑說『喔~~真的是這樣啊。照你說,那現在日本國織的絲綢,並不比大明國差囉。呵呵~~那這樣很好啊,很好啊~~』。随即,只見德川秀忠,憨笑著,便對眼前的幾家臣,問說『呵呵~~這樣我們日本國的絲綢,也很好啊。你們說是不是~~呵呵~~』。不料,其中一個家臣,卻冷峻著一張臉,口氣強硬的回說『啟稟將軍,我們日本國絲綢,織的好壞,是一回事。現下的問題是,朝廷因此次上供絲綢的事,對將軍府感到很不滿。因為往年,上供的絲綢,都是大明國的上等絲綢。但今年送來的絲綢,卻是在平戶島織的絲綢。甚至,我還聽說~~』。面目冷峻家臣,說及此,忽然轉頭,冷眼橫了歐陽華宇及顏思齊一眼,才又繼續說『哼~甚至,我聽說這些在平戶島織的絲綢,其實是當地的妓女與賤民織的。所以,假如將軍府收了李旦商號的貨,而且還以這些絲綢,賞賜給各城主大名,那豈不是要讓將軍府顏面盡失,失信於天下嗎?~因此請將軍嚴懲李旦商號,並撤銷李旦特許在日本國經商的"朱印狀",以殺雞儆猴~~』。德川秀忠,聽了家臣的話後,頓時一張豬肝色的肥臉,慌得有點手足無措,忙說『久忠保家,說得對。嗯嗯~~將軍府,不能失信於天下。要不然,朝廷已經對將軍府不滿了,要是再賞賜給城主大名門這些絲綢,讓天下的城主大名,都對將軍府不滿,那該怎麼辦~~』。

德川秀忠,雖說是當今的幕府將軍,可事實上,他卻是個凡事唯唯諾諾,且不太有主見之人。畢竟德川秀忠的父親,德川家康,是何等的強悍與強勢。乃至,父親如此強勢,德川秀忠,自是自小養成凡事唯命是從,不敢違拗的個性。縱然,在德川家康的安排下,於今德川秀忠,當上了權傾天下的幕府將軍;可在他的心裡,卻仍對各方的權勢充滿恐懼,而不敢有主見。因此,德川秀忠,只聽得家臣說,若收了李旦商號的貨,便會得罪朝廷,甚至得罪天下的城主大名;而如此,他怎能不驚慌。一時,為了讓家臣滿意,於是德川秀忠,立時趕忙,又換上一張嚴肅的臉,對歐陽華宇,斥喝說『喂~李旦。喔~~不是。歐陽華宇,你給我聽好。現在離年節,還約有一個月的時間。所以我限你在半個月內,將這件事解決。不管如何,這半個月,你一定要給我弄來大明國的絲綢。要不然的話,我就撤掉你們在日本國的特許經商權。聽到沒有~』。歐陽華宇,聽了大驚,正想再辯解。不料,德川秀忠,卻已揮著他的胖手,說『好了~~別在說了。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。你們可以退下了~』。

幕府將軍,既已下逐客令,無奈之下,歐陽華宇,也只好帶著顏思齊及兩個書記,垂頭喪氣的走出二之丸御殿。「現下隆冬時節,正吹北風,海船只能向南航,無法向北行。因此若要大明國的絲綢,最快也得要等到明年的春末夏初,海上吹南風之時。可今日將軍府,半個月內,竟要我取得大明國的絲熟綢,上供朝廷及幕府,這如何能辦到。而且要是辦不到的話,李旦商號的朱印狀,可能會撤銷。唉~~這該如何是好啊~~」光想到這個難題,頓時但見歐陽華宇,滿頭的白髮,迎風飄搖,竟如雪般的白;而愁眉不展的臉龐,一時皺紋縱橫如龜裂乾土,更竟似又老了十歲。然而無計可施之下,歐陽華宇,卻也只能無奈的,帶領著商隊,垂頭喪氣又緩緩走出江戶城。正就此時,當歐陽華宇,帶著商隊,正走出江戶城的內城,商隊正行於二重橋上;而此時,忽然卻聽得,後方的城內,竟似有個熟悉的聲音,直朝著商隊叫喊。

『歐陽頭領~~歐陽頭領~~』日本國幕府重地的江戶城,怎會有人突然,以福建閩南的河洛話,叫喊著歐陽華宇;且還稱他"歐陽頭領"。初時,歐陽華宇,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回頭一看,此時卻見城門後,果有一老一少,似正朝他望來。且見,正是那方頭大耳的中年模樣男人,又朝著歐陽華宇,興奮的直叫喊說『歐陽頭領,歐陽頭領。你還認得我嗎?~~我是呂一官啊。幾年前,我們在平戶見過面啊。你還認得我嗎?』。

「呂一官?何許人也?」歐陽華宇,一時也想不起來。可自稱呂一官之人,既說曾在平戶見過歐陽華宇,又稱歐陽華宇為"歐陽頭領"。於此,歐陽華宇心想,應是早些年,曾在平戶見過面的朋友沒錯。因為「歐陽頭領」這個稱號,自歐陽華宇把唐人的頭領之位,讓給李旦後,於今在平戶或長崎,早就沒人這樣稱呼他。既是舊識朋友,歐陽華宇不敢怠慢,便停下腳步,等著自稱呂一官之人,向他走來。待呂一官,亦走上了二重橋,歐陽華宇,勉強自滿臉的愁容中,擠出一點笑容,說『這位兄哥,真是對不起啊。我年紀大了,常忘東忘西,甚至連老朋友都忘了。一時沒認出兄哥,還請你見諒啊~~』。呂一官,見歐陽華宇,如此謙虛客氣,反倒讓他顯得有點不好意思。因為歐陽華宇,當年是平戶一帶的唐人頭領,所以凡是來到日本國的大明人,自是人人認得他。至於呂一官,當年初見歐陽華宇之時,其實,還是跟一大群人,一起蒙受歐陽頭領召見的;因此自是他認得歐陽華宇,而歐陽華宇並不認得他。於是呂一官,自也謙虛的回說『歐陽頭領,你真是愛說笑了。當年我初到日本國的平戶,見到你的時候,是跟一大群人一起見你的呢。所以頭領,你怎麼會認得我呢?~~不過當年,初到日本國,人生地不熟的,我到現在都還很感謝,頭領的幫助呢~~』。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後,歐陽華宇,自不禁帶點狐疑的口氣,問說『呂兄弟~~奇怪,你怎麼會在這江戶城裡呢?莫非,也是來做生意的嗎?』。

呂一官,笑了笑,帶點春風得意,可卻又故作謙虛的,說『歐陽頭領,真是愛說笑了。在你面前誰敢說"做生意"三個字,別讓我羞得無地自容了。其實,是因為大御所,在這江戶城裡,賜給我一間小宅子住。所以平常沒事,我才在這城裡四處兜兜,賣些藥材,還有胭脂面粉之類的。那談得上做生意啊~~』。「大御所,居然賜江戶城的屋舍,給一個唐人?」歐陽華宇,乍聽呂一官的話,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;因為這是他,聞所未聞的。因此歐陽華宇,頓時自不敢小覷,眼前這叫呂一官之人。正當歐陽華宇,還想問個詳細,而呂一官,卻先開口,又說『歐陽頭領,我的小宅院,就在前面那條巷子,左彎後到底的巷子裡。假如不嫌棄,難得在江戶城遇故友,不如就到我的宅子坐坐,也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。不知意下如何?』。歐陽華宇,正遇困境,恨不得在江戶城裡,能有人相助。至於這呂一官,居然得讓大御所,賜宅在江戶城,可見其非比一般;於此歐陽華宇,自沒拒絕其邀請的道裡。於是,歐陽華宇,隨即便吩附李英,將商隊帶出城,往旅舍裡安頓。至於歐陽華宇,則帶著商隊中的幾個書記及總管,隨著呂一官,前往其寓所做客。..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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