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37-5、蜂窩砲建功~擒斬阿德苟讓

「唐山人又來了！」而且同樣還是乘著比房屋還大的船，從牛罵溪的海口登岸。源源不絕，登岸的唐山人，數目甚至比前兩次還多。原本率領各村社勇士，準備南下幫助貓眼白人的阿德苟讓，獲得通報後，不得不放棄南下，又率領勇士齊聚到了牛罵頭山腳下的牛罵社。橫亙牛罵平原東邊的牛罵頭山，從山頂上瞭望向海邊，即可見到唐山人比房屋還大的船，多到就像鹿群一般，泊在牛罵溪的海口處。划著小船，溯溪而入，源源不斷登岸的士兵，更是多如螞蟻窩中的螞蟻，讓人驚駭。而且這些士兵的身上，都還穿著有如魚鱗般，映著日頭閃閃發亮的鐵衣。從山上瞭望，但只見得一片金光閃閃，有如一條巨大的金色蟒蛇，從海上游上岸後，逶迤於叢草的綠色平原上。正是虎衛右鎮統領黃安，率鐵人部隊登岸鎮平庄後，即一路前往鎮平庄東邊三里遠處，先前楊祖在牛罵平原所建的三塊厝營寨。而且從台窩灣隨黃安北上的艦隊，也並未全部在牛罵溪海口登岸。為分散阿德苟讓的注意力，所以黃安命陳瑞統領的英兵鎮，繼續往北航到了大甲溪口才登岸。並命陳瑞暫駐軍於大甲溪北岸的鐵砧山。

「因地制宜，因敵制策」誠如前所言，黃安這個年輕將領，打仗靠的是腦子而非蠻力。早在受國姓爺之命，北上征剿阿德苟讓之初，黃安即已調來早先被番民襲殺的援剿後鎮、後衝鎮，與左先鋒鎮的倖存者，詳加的盤問。並讓他們仔細畫下牛罵溪、牛罵頭山、及牛罵社到大甲溪一帶的地圖。為的！就是要因應不同的人事地物，已想出制敵之策。詳細盤問了倖存者之後，黃安的腦子哩，大約也已有了個底。「援剿後鎮與後衝鎮的屯墾兵民，被番民襲殺。無非是毫無戒心，貪於逸樂，一見番民女子前來迎賓勞軍，各個神魂顛倒。以致被那些貓女灌醉，甚至可能喝了毒酒。所以在毫無反抗之下，幾全數都被番民砍了頭去！」「至於左先鋒鎮，幾全軍覆滅，統領楊祖還被阿德苟讓用標槍射死，主要還是輕敵所致。顯然番民阿德苟讓也知道，若在平原作戰，他們絕對無法取勝。所以刻意將楊祖引入山內的叢林，再放火燒山，有如獵鹿般，襲殺了所有左先鋒鎮士兵！」既知番民鐵定會藏身在牛罵頭山的叢林內，再誘敵深入山中，好讓自己佔得地利的優勢。而這對黃安而言，確實也是個頭痛之事。畢竟虎衛鎮的鐵人，雖然個個勇猛如虎，但士兵身上的鎧甲重達三十斤，原本就只適合在平原衝殺作戰。一旦進入了荊棘遍佈、荒蔓雜穢的叢林中，一身厚重鎧甲，不但優勢盡失，恐還反成了劣勢。反是番民，個個嫻熟於叢林，身手矯健，叢蓁樹林間，縱跳如猿猴。若雙方在叢林作戰，則虎衛鐵人，恐是猛虎難敵猴群。

「楊祖率左先鋒鎮入山內叢林，與番民交戰，乃是以己之短，攻彼之長！況且番民上千人，比左先鋒鎮還多一倍兵力，楊祖輕率入山，也實在是粗心大意！依我看！我軍絕不能與番民在牛罵頭山的叢林交戰。而是必須將他們引誘出山，或將其驅出叢林。兩軍決戰於平地，我軍方有勝算！」與英兵鎮統領陳瑞商討過後，陳瑞亦頗贊同黃安的看法。而這也是黃安，要陳瑞率英兵鎮，暫先駐軍於大甲溪北岸鐵砧山的原因。主要就是要掩人耳目，讓陳瑞收買大甲溪北岸，熟悉牛罵頭山地形的番民。待是當時機，再由番民帶領其溯大甲溪而上，以從牛罵頭山的後山，出其不意包抄阿德苟讓。當然，以黃安的聰明機智與擅於製造火器，他也絕不是要陳瑞空著手入山，從後山去驅趕阿德苟讓這些番民。而是就有如二年前，為了對付清兵佈陣於長江的木浮營般。當年黃安想出了連環快砲船，來對付木浮營。而今為了對付這些藏山在叢林中的番民，黃安亦想出了一個新的點子，即製造「─窩蜂砲」與「竹筒砲」。

三塊厝營寨，當虎衛鎮大軍入營寨後，黃安即命士兵，大量至附近的竹林砍竹，以製造一窩蜂砲。七月酷暑，士兵揮汗如雨的在營寨忙碌，成堆的綠竹更從營寨外，不斷被拖入了營寨內。台灣原本多竹，且台灣的竹子多只有二三指幅粗細，竹叢卻如蘆葦叢般長的密不透風。正是讓黃安想到因地取材，就利用竹管來製作一窩蜂砲的點子。而這一窩蜂砲，又叫蜂窩砲，其實也不是黃安首創，早在明朝初年，就已有人製作過這樣的火器。而其製造其實也甚為簡單，所以不需半日，第一具的蜂窩砲已然製成。此刻且見黃安與幾個副將，正就扛著蜂窩砲，在營寨外試射。見那蜂窩砲，其實也就是將三四十根的竹管，有如捆木頭般的綑綁在一起，扛在肩膀上，其實也不重。且見每根竹管約就是一尺長，中間的竹節都打通，並在每根竹管中放入一支火箭。這些火箭，其實也就是囝仔在年節時，慣常玩的沖天炮。只不過要最為武器，自然每支火箭要比沖天炮大上二三倍，並在箭頭處都嵌上削尖的竹片。爾後，再將每根竹管內，三四十根火箭的引線，綁成一條繩。於是只要將那粗大的引線點燃，瞬時之間，三四十根的火箭，便會從有如蜂窩般的竹管中，恰如群蜂離巢般，疾射而出。這不！距黃安面前約十丈遠處，一棵大樹幹上就掛著一張鹿皮。當黃安扛在肩上的蜂窩砲，點燃後。眨眼，三四十根火箭，就有如群蜂傾巢而出，直射向掛在樹幹的鹿皮。且約有十根火箭，就直盯盯，射穿過鹿皮。因火箭裝填有火藥，隨即劈劈吧吧的爆炸。

『嘩！好！好！』眼見蜂窩砲，疾射而出，有如爆竹般爆炸。眾將官與黃安，無不嘩然驚嘆。卻也有將官，不免嘆說：『統領！這蜂窩砲，雖然一次可射出三四十根火箭！但火箭威力太小，若上了戰場，頂多只能傷人皮肉，恐殺不了敵！』黃安聽了，卻是笑回：『正是奉國姓爺的命令，不得濫殺，只是要用來嚇嚇番民而已！試想，番民都躲在山內的樹林與叢草間，所以咱們不易應付。但倘若我們製作個二三百具的蜂窩砲，一次射出成千上萬支火箭！炸遍他整個山林，如此一來，無論那些番民躲在那個角落，還怕他們不被炸出來！正是只想傷他們皮肉，讓他們害怕逃出叢林，不想取他們的性命！』眾將聽得黃安之言，頓時無不個個拍手叫好，大讚：『統領果然機智！如此甚好！』除了製造蜂窩砲外，黃安尚命人，從船上搬運幾十根有腿腳粗的孟宗竹到營寨。目的，就是要利用粗大的孟宗竹，來製造竹筒砲。竹筒砲的原理，就跟一般的火砲一樣，只不過將原本的銅砲管與鐵砲管，改成了孟宗竹的竹筒。而且也不用鐵砲彈，而是在竹筒中填入隨地可取的石塊或土塊。唯獨開砲之時的轟然巨響，與一般的火炮無異。正是也只是要用來帶入山中，嚇唬番民與驅趕番民。而且不只是虎衛鎮在製造蜂窩砲與竹筒砲。包括駐軍大甲溪北岸鐵砧山的英兵鎮，與此同時，也同樣大量的在製造蜂窩砲與竹筒砲。

另一邊，三百名的虎衛鐵人，也早奉黃安之命，率先進入了牛罵頭山。並在左先鋒鎮倖存者的帶領之下，進入了先前阿德苟讓，計誘左先鋒鎮，放火燒殺的山谷。整個山谷在大火焚燒過後，已然成了一片黑色的焦土，甚至已過十多日，仍餘火未滅煙霧裊裊。駭人的是，整個山谷的餘火灰燼中，遍地都是左先鋒鎮士兵的屍骸。而三百名虎衛鐵人，率先進入牛罵頭山山谷的目的，一則就是為了替左先鋒鎮陣亡的士兵，收埋屍體，免其曝屍荒山野嶺。二則，則是奉黃安之命，在山谷中建一營寨。

唐山人的軍隊，原本都還只在濱海建寨，現在居然大膽到進入牛罵頭山的山谷建寨。消息傳到了阿德苟讓的耳裡，自然認為這是唐山人，刻意對他的挑釁。畢竟牛罵頭山，可是巴布拉族人祖靈的聖地，豈是唐山人可以隨意進出。更可惡的是，這些唐山人居然在祖靈的聖地，斗膽建寨。爾後數日，當虎衛鐵人在山谷，搬挖土石木頭，建寨之時。阿德苟讓便率領勇士，三番兩次，前來侵擾。然而大多數的番民，卻都不敢太靠近虎衛鐵人，所建之寨。頂多遠遠的射箭與叫囂。因為對這些番民而言，初次看見這些虎衛鐵人，讓他們感到甚為驚駭與恐懼。甚至他們也無法確定，這些虎衛鐵人，到底是不是人。或者他們是傳說中的惡靈。因為這虎衛鐵人，不但個個高大壯碩，渾身更都穿著閃亮的鐵片外衣。連脖子上的一張臉，都五彩斑斕有如猛獸般，猙獰的嚇人。且就算是對他們射箭，那箭射到他們身上，也都會被彈開，根本傷不了他們。因為對這些有著一張鬼臉的鐵人，太過恐懼。所以番民，包括阿德苟讓，也都不敢大舉攻寨。就算要放火，山谷的草木早都被燒成焦黑，也再放不了火。眾番民，唯僅聚集在山谷兩邊的崖上觀望。且聚集的番民越來越多，幾至上千人，全都聚於山谷兩邊，終日指指點點觀望與叫囂。恰如兩岸猿聲啼不住，直比滿山遍野的蟬鳴聲還吵雜。卻不知「螳螂捕蟬，黃雀在後」，危機已然來臨。

虎衛鐵人在牛罵頭山谷，建寨數日後。那夜，營蟲的光在遍山叢林間閃爍，夜行覓食的雲豹悄然穿過樹林準備獵食。弦月從東邊的山頭升起，越過滿天星斗的夜空，又將西沉。山谷兩邊的崖上，則見數不盡的番民，或躺臥在鋪著鹿皮的樹下酣睡，或如猿猴般攀爬到樹上睡覺，蜷曲的身體有如樹葉上的蠶。晨曦將臨前，蛙叫蟲鳴聲仍不絕於耳。寂靜的山林間，忽而卻聽得一生悶雷響起。"轟！"那悶雷驚醒了棲息在樹林中的鳥雀與夜鷺，豁然怪鳥長鳴，群起振翅而飛。滿山嘎嘎怪鳥長鳴，也驚醒了一些警覺的番民，包括阿德苟讓。個個豁然起身，望向那夜空漫天飛鳥驚飛，不免心中起了一種不詳之感。"轟！"突然又是一聲悶雷響起，又有更多鳥群驚飛。驚得阿德苟讓與番民，奔到崖邊張望。放眼所及，漫天星斗一片黑雲也無，使得那暗夜中的雷聲，更是詭異不尋常。"轟！轟！"正當阿德苟讓與眾番民，觀察天色，個個丈八金剛摸不著頭，不知這清明的夜空，為何會傳來陣陣雷聲。陡然卻又傳來更多的雷聲。且聽那雷聲，竟不是從天空傳來，而像是從遠處的樹林中傳來。更詭譎的是，那雷聲有時候，像是從東邊的後山傳來。有時候，卻又像是從西邊的牛罵平原的方向傳來。

"轟！轟！轟轟轟！"時而在東，時而在西，頻頻傳來的雷聲，驚得樹林中的飛禽走獸，開始驚慌奔逃。驚得酣睡中的番民，幾乎也全都驚醒。眾人驚恐的眼神，互相張望，恰如樹林中受到驚嚇的走獸。或以為是山神憤怒，發出怒吼。眾番民意識迷離間，正是不知所措。『有火！有火！』黑暗的樹林遠處，陡然才有人發現，隱約出現火光。"咻咻咻咻咻..."說時遲，那時快！不之何物，突然迎面飛來。霎時之間，整個樹林之間，忽而鋪天蓋地，盡是震耳的，有如竹管被火燒爆的爆炸聲。"砰砰砰砰砰..."聽到這連串的爆炸聲，阿德苟讓直覺想到了，貓眼白人的火槍。因為二三十年前，阿德苟讓曾兩次參與了，與貓眼白人之間的交戰。猛然驚覺，那雷聲英是貓眼白的火砲。而那鋪天蓋地的爆炸聲，應是貓眼白人的火槍。因知貓眼白人火槍的厲害。阿德苟讓，忙得呼喊：『快躲！快躲！是貓眼白人的火砲、火槍！』然而阿德苟讓，猛然從夢中驚醒之下，搞錯了。暗夜中來襲的，並非是貓眼白人的火炮與火槍。而是鄭家軍的虎衛鎮統領黃安，趁著晨曦未起前，正值番民鬆懈之時，用竹筒砲與一窩蜂砲。兵分兩路，從前山與後山，兩面包抄阿德苟讓等番民。

原來，黃安命虎衛鐵人，率先進入山谷紮營，真正的目的，並非是為了擒捕番民；而是為設下誘騙的陷阱。畢竟番民身手矯健如猿猴，襲擊了虎衛鐵人的營寨後，立刻攀爬樹根樹藤，逃到山崖上。而虎衛鐵人一身厚重鎧甲，根本追之不及。但正也如此，所以番民也越來越大膽，在山谷兩邊的山崖，越聚越多。正是黃安設下的陷阱，要將阿德苟讓與番民，一舉成擒。時機成後，黃安即命駐軍鐵砧山的陳瑞，率英兵鎮士兵，帶著二百門蜂窩砲，與數時竹筒砲，溯大甲溪而上，從牛罵頭山的後山，由東向西包抄。而黃安則親率虎衛鎮士兵，同樣帶著二百門蜂窩砲與數十門竹筒砲，由牛罵平原入山，又西向東包抄向山谷。兩軍前後包抄，趁著卯時，番民尚在酣睡中，一舉入山。竹筒砲發出震耳欲聾，有如雷鳴的砲聲，果是驚得番民，酣夢初醒，六神無主。繼之以二百門的蜂窩砲，仿效荷蘭人的排槍射擊，分成前後三排。前排約七十門蜂窩砲射完，退到最後。換第二排射擊。第二排射完，換第三排上前。第三排射完，第一排又已在蜂窩砲中裝填上火箭。於是又可上前射擊。每門蜂窩砲，一次射出三四十支火箭，一排七十門砲，一次便可射出二三千支火箭。煞是整個叢林鋪天蓋地，都是火箭亂射，讓番民既無處可躲，也無處可逃。

有的番民被火箭射中大腿，有的被射中肚腹，有的被射中屁股...。且那火箭箭頭嵌有削尖的竹片，能射入人皮肉。便見有的番民，渾身插滿十幾支的火箭。而且這些火箭插在人的身上後，還會爆炸。偏偏，番民除了胯下圍著一小塊遮陰布外，渾身幾乎赤裸；更是擋不住那鋪天蓋地亂射的火箭。於是每個番民的身上，幾乎是個個被射得鮮血淋漓，驚恐叫喊。最後慌亂如鹿群般，或滑落山谷，或跳下山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