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平庄的夜已深,北國吹來的冷風,充滿深秋的蕭瑟;而熱鬧的辦桌請客,人散後,清水鎮的建醮,亦到了最後一夜。陸上、海上,及飄蕩山林、河流的孤魂野鬼,應也在這建醮的最後一夜,隨著醮樓的燈滅;而被超渡往冥府,重入六道輪迴。只不過窗外北風,橫掃竹林,發出的"沙沙"聲響,卻猶如無數兵士夜襲,正銜枚疾走。於是,熱鬧過後的淒冷村庄,當顏程泉,因請客之時,喝了幾杯酒,頭痛欲裂的躺在床上;而此時,身體以入睡,但腦海卻又似清醒之際。寤寐之間,顏程泉只覺自己的腦海中,似又有許多的畫面翻騰;恰似一場兵荒馬亂的夢,在一個遙遠的年代上演。「...現在是日本的戰國代,一處四合院大宅裡,有一個老人告訴我,說日本官兵,即將搜山抓逃犯。突然我想起,我在山上窩藏了許多的逃犯。這些逃犯,其實都只是一些老弱婦孺,只因為信奉天主教,所以被日本官兵追捕。於是我想起,我得趕快到山上,帶他們逃離....」。

「...一座島嶼的山內,我似正在一片暗無天日的樹林間。樹林內還有許多人,多是老弱婦孺,而且人人的心中都充滿恐懼,慌亂的跟隨著我奔逃。因為樹林的後面,有著如同豺狼般凶狠的日本官兵,正在追殺我們。黑夜的恐懼感,讓我在黑森森的樹林裡,如猛獸般的露出了獠牙。我拔出腰間的長刀,瘋狂的砍殺日本國官兵,因為我得保護這群老弱婦孺,逃離日本官兵的魔爪。暗黑的樹林裡槍聲大作,有很多人受傷倒下,日本官兵有如成群的豺狼般,不斷蜂擁而至;我瘋狂的揮刀砍殺,卻仍寡不敵眾。而且被我砍殺而死的日本官兵,居然黑幽幽的像幽靈般,慢慢聚集變成一隻巨大的怪獸,再次向我攻擊。...而我記得我的名字,似是叫顏思齊。....恐怖的巨獸,嚎嘯聲驚天動地,我把亮晃晃的長刀刺入牠的心臟,竟也殺不了牠。驚恐加上奮力的博鬥,讓我的心臟跳得很快,我已力竭倒地,無力再戰。不過樹林裡,被日本官兵殺死的老弱婦孺,此時他們的亡魂卻也慢慢的飄蕩聚集,且蜿蜒形成了像一條黑色的巨蟒。...被殺而死的亡魂,因仇恨的匯聚,分別形成了巨獸與巨蟒,彼此在黑色的樹林裡纏鬥。血腥與憤怒,仇恨與死屍遍佈,地獄的景象浮現在半空中,而我更發現這黑色的樹林竟是無邊無際,讓我想逃也逃不出去.....」。遙遠年代發生的故事,恰似物理學的"物質不滅定律",即使時間過往,卻也不會消失。因為,據說"人的靈魂亦不滅"。所以古早時代,所發生過的事,其實也並未消失;只是化成了夢境,存在人的靈魂深處。而且,這些遙遠年代構築的夢魘,隨時也都會在人的夢中,被喚醒。....X    X    X


西元1612年夏,日本國慶長年間,德川幕府時代,九州平戶島。唐人町的黃土街道,豔陽下的人潮熙攘,只見一隊頭頂雉髮的日本武士,腰插長刀,雄糾糾的騎著馬,正朝著李旦的四合院大宅而去。『老爺~老爺,城主大人,來找你了~~』大宅門口的童僕,遠遠看見日本武士前來,便慌忙奔入院內通報;隨後,便見李旦,趕忙親自來到門口,迎接,騎馬而來的日本武士。原來這隊武士中,為首的一個老武士,名叫松浦法印;而松浦法印,正是平戶城城主松浦隆信的爺爺。松浦法印,年歲約與李旦相當,都已是年過六旬的老人;且兩人交情匪淺。由於,日本國的九州平戶島,原本只是一偏遠荒涼的海島,而其今日,之所以能繁榮,且不亞於,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戶城。其實,這都是有賴李旦在平戶的開港,與海外經商,所帶來的龐大財貨,這才讓平戶能如此繁榮。因此,平戶城的松浦氏一族,與李旦的關係,自有如唇齒相依,彼此依賴深不可言。這日,李旦見松浦法印,親自前來舍下,自親迎到門口。松浦法印,雖已上了年紀,不過生於武家,身體倒也硬朗。只見他立馬於門口,下了馬後,便命令貼身的隨從,在門外等候;單只他一人,與李旦進入了屋內。李旦,不知松浦法印,因何突然前來,原本想將松浦法印,迎至西屋的大廳奉茶;邊走,便邊說『松浦大人~~今日有何貴事,怎得勞駕你親自前來呢?大凡有事想找我,你只要讓人,來吩咐一聲就好,我李旦自幫你辦的周到。這大熱天的,怎能勞駕你親自登門。屋外天氣熱,快請大人,跟我到廳裡奉杯茶吧~~』。不料,松浦法印,這才走至院中,便駐足不前,且神情詭異的,環顧了一下四周;突然悄聲,對李旦說『李頭領~~有麻煩事了。我今日藉著路過,來你這裡,不能久留,只想來提醒你一下~』。李旦,見松浦法印的神情有異,且說有麻煩事,一時也驚住。只見松浦法印,眼尾橫掃四周,接口又說『唉~~德川幕府的眼線,無所不在啊。現下居然有人,向幕府密告,說我松浦家,背地裡違抗幕府的禁教令,還縱容天主教藏匿在山中。所以為了取信幕府,我不得不發動官兵,大規模的搜山抓補天主教徒。唉~李頭領,你也知道我的難處啊。現下德川幕府,無不視我西國的諸侯為眼中釘,只要一有機會,便會藉機剷除。長崎肥前的"有馬晴信",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,所以我不得不謹慎。至於,抓捕天主教徒這一事,希望李頭領~~你也要謹慎才是啊~~』。簡短的講完話,但見松浦法印,眉頭深鎖,似心事重重;且似也不敢久留於李旦宅中,轉身又要走。至於李旦,乍聽官府要派大兵搜山,抓捕天主教徒,當下自也大吃一驚。於是李旦,自也無心留松浦法印,只是親自將其送至門口,又見其騎馬離去。

松浦法印,對於德川幕府,怎能不感恐懼,因為關原戰後,已有許多的西國諸侯,都已被德川家康所藉機誅殺;而松浦法印,為了保住松浦氏一家,甚至還親身到江戶城,去當人質。及至四年前,松浦法印的兒子,突然猝死,而德川幕府,這才將老邁的松浦法印,給放回平戶。只不過,誰知道,德川家康這老奸賊,將松浦法印給放了回來,是否也只是想藉機;找個藉口,再將松浦氏一族,給連根拔除。由此,松浦法印,怎能不事事謹慎,與心頭沉重。至於李旦,乍聽松浦法印的話後,又怎能不頓感心驚肉跳。因為德川幕法,下令禁教之時,早已嚴令說─「凡是窩藏天主教徒者,與天主教徒同罪~」。畢竟李旦,年輕時在呂宋經商,而為了,與後來入侵呂宋殖民的西班牙人和平共處;所以,當時李旦,即已曾受洗為天主教徒,這是眾所周知的事。至於李旦,既是天主教徒,自是有可能被日本官府懷疑;因同情天主教徒,而窩藏天主教徒。雖說李旦,並未窩藏天主教徒,可讓李旦頓感恐懼的,是他早已知道,顏思齊就在他山上隱密的黑屋裡,窩藏天主教徒。因此,只待松浦法印走後,而李旦,便也匆匆喚人,騎馬去港口;命其十萬火急,將顏思齊找來。四合院的大宅,李旦的家樸,受命後,快馬奔過唐人町;後便向港口的黃土路上,直奔騰而去。不消一刻鐘的時間。豔陽下,曠野與樹林的黃土路上,便見兩匹快馬,馬蹄踢飛塵土;自港口的方向,直奔向唐人町的路而來。其中,騎在前頭一匹馬之人,自是顏思齊。雖說,顏思齊,尚不知李旦有何十萬火急之事,要找他,不過見到前來通知的家樸神色慌張;一時,自也讓他不禁心懷忐忑,立時自港口,策馬狂奔,往唐人町的李旦大宅。

顏思齊,將搭救的天主教徒,窩藏在山中的黑屋;而這事,李旦怎會不知道。畢竟李旦,身為平戶的唐人頭領,不管在港口,或唐人町,皆佈有眼線。何況山中的黑屋,原本就是李旦私下面見倭寇、及浪人的處所;而黑屋的老管家,又怎不會將顏思齊藏匿天主教徒之事,告知李旦。此等大事,事實上,在顏思齊將天主教徒帶至黑屋的當夜,而黑屋的老管家,便也已將此事,秘密告知李旦。由於李旦,曾受洗為天主教徒,所以對德川幕府嚴厲禁教,且補殺凌虐天主教徒,亦頗感同情。縱然平戶長崎的天主教徒中,亦有頗多浪人頭人,與李旦頗有交情。只是礙於自己的唐人頭領身份,李旦卻也並不敢,公然違抗德川幕府,對受難的天主教徒,便施以援手。於此,顏思齊暗中救助天主教徒,這倒也合了李旦之意。於是,當顏思齊將天主教徒藏於山中後,隔日,便也欲向李旦告之此事。不過當下,李旦,卻阻止了顏思齊,將此事說出。當時李旦,只對顏思齊說『你做的事,不必告訴我。你想怎麼做,就怎麼做。而且你雖是我公司中人,但我也並不知道,你做了什麼事~~』。當時李旦,對顏思齊所說的話,語意中自帶有玄機,而其道理,無非是想與顏思齊,劃清關係。顏思齊是聰明人,自聽得懂李旦話中之意─即是李旦,私下讚同他搭救天主教徒之事,不過這事,要是被官府所知,不幸出大事;而屆時李旦,也將會說"自己完全不知情",並把這事擺脫的一乾二淨。縱使李旦,不想涉入天主教徒之事,以免讓整個商號陷入險境。只是松浦法印,即將發動大軍搜山,抓捕天主教徒;而此時李旦,卻焉能坐視不管。豔陽下的唐人町,只見顏思齊,快馬奔到李旦的大宅,隨即,即由家僕匆匆領入門。顏思齊,原本以為李旦,有何急事找他,不過當進入院中,卻見李旦正一派幽閒的,坐在西屋大廳喝茶。顏思齊,匆匆入廳,正想問李旦,找他有何急事。不過卻見李旦,身穿家居便服,邊輕鬆的搖著扇子,邊似隨口的說『嗯~~找你來沒什麼事。只是想知道港口那邊,近來的商務如何?』。顏思齊,正想回答李旦的話,然而,卻見李旦,望著屋外的豔陽,隨口又打岔說『唉~~這大熱天的。聽說近日松浦法印,就要發動大軍搜山,抓補天主教徒。這麼大熱天,勞師動眾的,我看兵士可都要熱壞了。就這麼吧,有空的話,你就備一些糕點茶水,當兵士門搜山的時候,你就給他們送去。這樣,也算是我們商號略盡薄力,慰勞官兵們搜山的辛勞~~~』。

「松浦法印,近日要發動大軍搜山,抓補天主教徒!!」乍聽此言,顏思齊陡然一驚;當下,立刻明白,李旦何以十萬火急找他來。事態緊急,當下顏思齊在無心久留,隨即便對李旦說『李頭領~~我突然想到港口那邊,有件急事要辦。不能耽擱~』。李旦,心下明白,亦不再留顏思齊。於是顏思齊,隨即便也告辭,離開李旦的大宅。顏思齊,離開唐人町後,並非騎馬回港口,反而是快馬加鞭,更策馬往山裡去。因為這一陣子,顏思齊,陸續偷偷帶領天主教徒,往山上的黑屋躲藏,人數早已超過百人。所以顏思齊知道,若是沒事先想好對策,等到平戶城主松浦氏,真的發動大軍搜山的話,則勢必造成慘重的死傷。...

*1612~「明修棧道、暗渡陳倉」
平戶島的山林間,這夜份外的寂靜,似連藏於草叢林間的虫鳴蛙叫,都能感受到氣氛的肅殺而噤聲。烏雲漫天遮蔽弦月與星光,讓溼熱的山林中黑的,有如每吸一口氣都會將沉甸甸的黑暗與恐懼,給吸入肺腑之中;不過黑天暗地的夜晚,正也是躲避官兵,潛逃的好時機。這日午后,顏思齊早已來過山上的黑屋,並將松浦氏即將派兵搜山之事,告知了躲藏在黑屋中的天主教徒;並且與其商討對策。上百個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,聽聞此事,皆惶恐不知所措。不過當下,也有人說,他知道有一批浪人,在一處偏僻的漁村裡,收留了不少被迫害,而無家可歸的天主教徒。由於事出緊急,又無更好的對策,所以當下,眾人便也決定,就趁這夜,潛逃往那偏僻漁村,尋求浪人的軍隊保護。長崎平戶一帶,聚集的數萬浪人,多半都是豐臣幕府的舊屬,而其散佈的兵眾之多,更是平戶城官兵的數倍。其實,包括平戶城主松浦氏,亦是豐臣幕府的舊臣。所以,這些被迫害的天主教徒,若能得到浪人軍隊的保護,則就算是平戶城的官兵,恐也不敢正面與浪人軍隊衝突,再對其抓捕加害。因此,撤退往那浪人軍隊的偏僻漁村,似個不錯的對策。由此,待這夜,夜深時分,顏思齊,便也帶著信過的手下李魁奇,劉香、陳衷紀、何錦及張弘,前來山中的黑屋;以保護及協助,這上百天主教徒的撤離。黑天暗地的黑屋外,但見零星的火把及燈籠,寂靜的照著上百條人影,陸續自看似農舍的黑屋門口走出。隨後,這上百條的人影,隱約扶老攜幼,便成一條的人龍,往山林間一條漆黑的小路走去。

黑天暗地的山林內,盡是參天老樹,茫茫的夜色罩著薄霧,長長人龍經過之處,唯見遍野叢草被踩成一條路。老弱婦孺因心中恐懼而沉靜,只有虫鳴聲唧唧,蛙叫聲不絕於耳,然而黑夜裡的人龍,有如長蛇般的撥草前進;偶而,卻仍會驚起樹林中的棲鳥,成群振翅而飛,聒噪聲頓讓人滿臉驚懼。畢竟,眾人趁夜潛行撤離,就是想用夜色掩人耳目,可這林中群鳥聒噪驟飛,豈不更曝露了自己的行蹤。確實,這上百老弱婦孺的撤離,雖藉夜色隱於樹林間,不過卻已曝露了行蹤。因為,有些貪功的官兵,其實早就在山中設立哨站,埋伏林間,準備抓捕藏身山中的天主教徒。『呱呱~呱呱...呱呱~~.』林中群鳥驚飛處,埋伏山林的官兵,已有警覺,便有如成群獵捕的豺狼;悄聲藏於樹後或草叢,漸向老弱婦孺的人龍,自四面八方合圍。狼群伏身躡腳行走,乍見獵物,個個露出獠牙,使得山林間的氣息,隱約飄著獸類的惡臭。此時,李魁奇、與劉香,由於長居於大員島魍港的荒野,對於周遭氣息的異動,特別敏銳;因而兩人,走在人群的最前方開路,已隱約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,遂停下腳步。『附近,好像以人埋伏,大家提高警覺~~』李魁奇,說著,遂拔出腰間長刀;而劉香,也已兩斧在手。前方停下腳步,何錦慌的,立時從人群之前,奔到人群之後;去提醒,護衛在人群之後的顏思齊,陳衷紀及張弘。危險將臨的氣氛,肅殺的山林,似連樹木的樹葉飄落,都能聽見其聲響,而此時顏思齊等人,亦都已拔刀在手。『張弘兄~~請你到前頭去。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,你在前頭開路,帶著人往前跑就是。至於後面,就交給我和衷紀兄,來斷後就是~』肅殺的氣氛,凝重的幾讓人要窒息,正當顏思齊,交代鐵骨張弘,往人群前頭去。『砰砰砰砰~~』茫茫夜色的林中,此時,卻忽而一陣槍聲大作。『啊~~啊~~』哀聲慘叫聲中,瞬間似有多人,已被槍彈擊中。陳衷紀,隨之大喊說『有官兵埋伏~~大家快趴下~』。眾人伏低於草叢,待槍聲過後,忽而四面八方的樹林草叢間,躍出一條一條的人影。参天的山林裡,頓時,殺聲震天,一條條的人影,有如成群的豺狼咆哮,手持長刀直撲過來。『殺啊~~你們這些叛國的天主教徒,往那裡逃。殺啊~~~』果真有官兵埋伏,上百個老弱婦孺,頓時慌亂不知所措。

鐵骨張弘,手持一柄大鐵槳,由人群後往前奔,邊跑,邊大喊說『大家,快跟我走~~』。原本扶老攜幼的人龍,頓時亂成一團,腳步凌亂的,紛隨著張弘往前跑。至於顏思齊,陳衷紀,何錦,則長刀在手,正面與官兵迎戰,且戰且走。上百天主教徒中,自也有不少的男丁與老武士,此時自也立刻拔刀,與官兵展開廝殺。鐵骨張弘,李魁奇及劉香,帶著天主教徒往前跑,一路見人殺人見鬼殺鬼,幾殺紅了眼。無奈官兵的人數,委實太多,殺過一波後,卻又衝過來一波,有如浪潮般讓人難以擺脫。至於斷後的顏思齊,及陳衷紀等人,亦同樣陷入苦戰。況且官兵,又有槍手埋伏在暗處,不時暗中開槍,讓形勢更為凶險。當然,以上百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,及顏思齊等人,就算再勇悍,卻又怎敵得過為數眾多的官兵。而為了保護上百老弱婦孺,顏思齊,亦已顧不得傷人性命,只是瘋狂的揮刀砍殺。黑天暗地的山林,参天老樹間,忽見似有一大猴,敏捷的飛躍林間。且大猴飛躍過之處,但聽得藏於樹林暗處的官兵槍手,發出慘叫聲。顏思齊,瞥見那飛躍於林間的大猴,隱約知道,似正是那屢次出手相助,卻始終不露臉的忍者;此時又來出手相助。果然,但見那身手敏捷的身影,穿梭林間,飛躍到顏思齊等人附近之時,便朝官兵,丟出了許多炸藥。『轟~~轟~~』炸藥轟然之聲,四起之時,山林間煙霧瀰漫,正是擺脫官兵逃走的好時機。顏思齊,立時對陳衷紀及何錦,喊說『陳兄~~何兄。快帶人撤走。我隨後跟上~』。陳衷紀及何錦聽了,砍倒眼前的官兵後,立時帶著正與官兵廝殺的天主教徒,往前奔。正當顏思齊,轉身亦欲往前奔,可時瀰漫的霧中,卻見一官兵,舉起手中火槍;且正瞄準了顏思齊。『砰~』一聲槍響,顏思齊茫然,心知自己再躲不過這一槍。可瞬間,顏思齊卻竟見那神祕的忍者,飛身到他的身前;且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,為他擋住那槍。更見那忍者,中槍倒地之時,隨手拋出苦無,將那官兵射倒。顏思齊,驚駭不已,趕緊趨前,扶起那忍者。頭臉包覆的忍者,只露出雙眼,顏思齊仍不知,此人究為何人,卻見他左肩中槍,鮮血狂湧。只是這忍者,儘管身中槍傷,卻仍猛得推開顏思齊,說『顏兄~~快走。我只是受一點小傷,沒關係~』。

忍者,居然稱顏思齊為「顏兄」,顯見是相熟之人。且就算不是相熟之人,此時救命恩人,身受重傷,而顏思齊卻又怎能,將之棄之於不顧。況且那忍者,似血流太多,一時竟又屈身跪地。於是顏思齊,扶起那忍者,且戰且走。只不過才走沒一段路,瀰漫的霧散,此時卻見官兵,又已成群如豺狼圍攏過來。眼下似已無逃生之路,正見官兵舉刀砍殺過來,說時遲那時快,顏思齊,此時卻見身邊的老樹上,大鳥般的躍下一個壯漢。身材魁武的壯漢,手持一柄四尺多長的木劍,這才從樹上躍身下地,正當官兵湧至,卻見他手中木劍,左一劈,右一掃;而十多個手持長刀的官兵,頓時,竟哀聲慘叫的倒地。壯漢,雙眉入劍,神態威武,此時回頭,立時對顏思齊說『援兵馬上就到了。你們快走,這些官兵,我來對付~』。顏思齊,雖不知眼前,這神威凜凜的壯漢,究為何人。不過但見壯漢的身手,居然只用一柄木劍,在一招一式間,就能將十幾名官兵打倒;由此顏思齊,自也知道,此人武術不凡。至於壯漢,所說的「援兵馬上就到~」;此時更讓顏思齊,一頭霧水。官兵轉眼,又蜂擁而上,不由得顏思齊詳問,只是扶起傷重的忍者,且戰且走。及至,逃至茂密樹林的邊緣,此時樹林的另一邊,忽而又傳來震天的殺聲,顏思齊張眼望去;但見茫茫夜色中,似又奔出另一批武士,且人人手持長刀,直衝入官兵之中砍殺。「援兵!!真的來了。剛剛那壯漢所說的話,是真的。只是,又怎會有這些援兵趕到?」見有大批援軍趕到,顏思齊頓時鬆了一口氣,可他卻也想不透,這些援軍究竟是誰所找來。至於,這些官兵,自也料想不到,因何這山林裡,會突然出現這麼多武士,前來搭救天主教徒。事出突然,官兵應變不及,面對天主教徒援軍,幾次的衝殺下,轉眼兵敗如山,紛紛慌亂逃離。至於天主教徒的援軍,見官兵逃離,亦不再追趕,只是紛紛四下尋找,受傷的天主教徒搭救。此時,顏思齊,只見剛剛出手相救的那壯漢,倏忽又奔到身邊,且一肩扛起重傷的忍者,說『快走~~此地不宜久留。有什麼話,咱們到村裡再說~~』。

壯漢說著,便健步如飛的奔去,儘管肩上扛著一個人,卻依然步履雄健,毫不遲緩。而其後,更見有大批的武士,或猜攙扶或護衛著,那上百老弱婦孺的天主教徒。眾人一大條黑龍般的,匆匆行過山林,趁夜涉過野溪,一路沒休息的,直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。及至,耳邊聽到雞鳴聲,似天將黎明,而此時,顏思齊的耳畔,更是聽到陣陣低沉的海浪聲。果不其然,翻過一個山頭後,晨曦的微光下,顏思齊乍見眼前,果是一片大海;而三面環山的山腳下,則見似有個隱密的漁村。於此顏思齊猜想,自己應是已從平戶島的東邊海港,翻過了茂密叢山;而此時,已來到平戶島荒涼的西邊海岸。後沿路聽見,隨行護衛的武士談起,而顏思齊,這也才知道;原來這些前來搭救的武士,多是居於平戶及長崎的浪人與倭寇。據這些浪人及倭寇說,是因前日午后,有人秘密通報他們─說是官兵將在平戶島的山中,殂殺一批天主教徒,所以盼他們能相助。平戶長崎一帶的倭寇,及有頭臉的浪人,私下多與李旦商號有往來,因此不問可知;這秘密去通報倭寇及浪人,尋求相助的,當也正是李旦,暗中所籌劃。「明修棧道,暗渡陳倉」或也正是如此,平戶城主松浦氏,迫於德川幕府的壓力,不得不派兵搜山抓捕天主教徒;可事前,松浦法印,卻將搜山之事,告訴了李旦。因松浦法印知道,李旦,私下與平戶長崎一帶的浪人及倭寇,都有連絡及交情;而其中,自也難免有天主教徒。數萬的浪人及倭寇,聚集在平戶長崎,而松浦法印,自也不敢得罪,這些豐臣幕府的舊屬。由此,平戶城的松浦氏,便透過李旦,以「明處抓人,暗中縱放」。晨曦的光茫,已照亮碧藍大海,顏思齊,眼望陣陣白浪拍打海岸,度過生死交關的一夜,頓更讓人恍若隔世;而來到平靜的漁村,心中更唏噓不已。

海邊的這漁村,原來正是浪人軍隊,收留天主教徒的村莊。眾人已來到漁村,有浪人軍隊保護,生命自再無憂,當下,自是先搶救受傷之人。茅草屋內,顏思齊,自是心繫那用身體為他擋槍彈,而受槍傷的忍者。此時,當那忍者,將矇臉的黑布取下,而顏思齊這也才驚覺,原來這神秘的忍者,竟就是李旦商號中的工匠,綽號叫"深山猴"的林福。原來,這林福,原本就是個忍者,而其實他也正是李旦的心腹,潛藏於港口的眼線。正是林福,受李旦所囑咐,必須暗中保護顏思齊。因此,每當顏思齊遇難,而林福,便也總以忍者的身份,出面相助;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體擋槍彈,來護衛顏思齊。至此,顏思齊,對於林福的赤膽忠心,怎能不心生感激。乃至對日本國忍者及武士,對雇主的盡忠職守,此時顏思齊,更另有番點滴感受。眼見林福,肩上的槍傷,已獲妥善治療,而顏思齊,這也才走出茅屋外。正巧,卻見那林中相救的壯漢,此時亦在屋外,於是顏思齊,趨前致謝。兩人英雄惜英雄,互道姓名,而此時,顏思齊,這也才知道,原來這神威凜凜的壯漢;正是日本國一個知名的劍士,其名叫「宮本武藏」。....

 
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