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十七世紀東方海圖


 


西元1612年深秋,日本國慶長年間,德川幕府年代,九州平戶島。日暮的夕陽,將街市的道路及成排的屋舍,籠罩在一片泛黃的餘輝。夕陽的餘輝斜照進一間飯館內,此時略顯晦暗的飯館內,但見幾個武士裝扮的人,正圍坐在一張飯桌旁,喝酒閒聊。不過,由這些武士衣著及其邊幅不休來看,應該是一群無俸碌的浪人。酒足飯飽之際,此時,但見一個臉上帶刀疤的浪人,正開口,滿嘴酒意的,對其他的武士,說『藤原兄弟~~你們說的,這是玩笑話吧。今年你們的船隊,不往"支那"去劫掠了!?呵呵呵~~難道你們真的忘得了,那種在"支那"的村莊,燒殺劫掠的痛快嗎?呵呵~~尤其啊,是把長刀刺進"支那"男人的心臟,然後把他的女人按在地上,撕爛她們的衣服。這樣~邊看著他的男人胸口鮮血噴湧的垂死掙扎,邊姦淫他的女人的那種爽快,難道你們真的忘得了嗎?呵~~這就是我們日本國武士的榮耀啊,藤原兄弟,你們怎能就這麼輕易放棄呢!!~~呵呵呵~~』。海上的南風又漸轉成北風,正是停泊於港口的海船,又將整裝準備南航的季節;而當然,這季節,整裝準備出海的海船中,除了商船外,也包括準備出海劫掠的倭寇船隊。由浪人組成的海盜團夥,此時正聚集,頻頻出沒於平戶的街市間,或買醉,或尋歡,縱情享受在陸地上,有如纜繩繫泊海船於港口最後短暫的安穩時光。成排木造屋的街市間,不起眼的飯館內,竹簾幃幕的褟禢米廂房裡,只見幾個浪人模樣的武士,彼此邊大口喝酒,邊高聲的談論;而此時,喝酒喝得滿臉通紅,只見臉上帶著刀疤的浪人,正高談闊論的。只見這個刀疤浪人,其左臉頰至腮邊,有若一條大蜈蚣爬在臉上,看來頗駭人,且滿臉兇狠的殺氣;而他的名字,則叫金田次郎。不過因其臉上的刀疤,所以人們多稱他「刀疤次郎」。至於,此時圍著褟褟米上的矮桌而坐,而坐在刀疤次郎面前的,則是一胖一瘦的兩個雉髮浪人。只見這兩個浪人,年約三、四十之間,胖的那個,名叫藤原孝應,瘦的那個名叫藤原家應。至於這藤原孝應,及藤原家應,正是一對兄弟,且更是年年帶領浪人團夥,前往大明國劫掠的倭寇;而他們的父親,則正是天主教徒的老武士─藤原大應。飯館內的竹簾幃幕裡,此時,藤原兩兄弟,聽了刀疤次郎,言似取笑的話後,略顯垂頭喪氣;而後,只聽得大哥藤原孝應,語出無奈的說『唉~~這也不是我們沒了~咱日本國武士的氣魄。只是這是我父親的決定,我們兄弟倆,也只能聽從。畢竟人年紀大了,總難免貪生怕死。而且前陣子,德川幕府派兵抓捕天主教徒,讓我們藤原家,差點被迫害的家破人亡。而我父親也認為,這就是我們的船隊,年年往大明國劫掠,所以才會有此報應呢!!~~所以我父親,這才要我們兄弟帶領的團夥,都加入那唐人顏思齊的武裝船隊。說是~~那顏思齊,是日本國的甲螺,是我們藤原家的救命恩人,要我兄弟倆,必須效忠於他....』。

刀疤次郎,長年的殺戮使其有著一雙如猛獸般的眼神,而聽了藤原孝應的話後,只見其臉頰的刀疤有如蜈蚣扭動般,語帶不屑,便詭譎笑說『呵~~那顏思齊,是何許人?一個唐人,怎稱得上是日本英雄。呵~~他殺的人,砍下的人頭,會比我金田次郎多嗎?~~是啊,這是他廣下拜帖,邀我們這些團夥的頭目,說是要商議什麼重要事情。所以我金田次郎,這倒也想來見識見識,看看這個所謂的甲螺。到底他想耍什麼花樣呢?』。正當飯館裡,幾個浪人,正喝酒談話之時,而此時,卻見飯館的前門布帘掀開,自屋外又走入了一個男人。飯館裡,原本常有人進出,那男人剛走了進門,也沒人多去注意他;只有店裡,侍候客人的女倌,原本興沖沖的迎上去,似想歡迎客人入門。『先生~~歡~~』不過一句歡迎的話,尚未說完,卻見這店裡的女倌,頓時停住嘴;且以滿臉的狐疑、與輕鄙的眼神,望向那剛入門的男人。原來,這剛走進飯館的男人,一身的衣服破舊襤褸,一張黝黑的臉上更滿是髒污;乍看之下,竟儼然像是個討飯吃的乞丐。但說是乞丐,卻又見這男人,似身強體健,而且年歲也不大,約莫就是三十歲上下的模樣。飯館的女倌,人也精明,見了入店門的男人的模樣,心想,大概是乞丐上門討飯,便換了張臉,冷言冷語的對他說『先生啊~~我們飯館是做小生意,假如你想吃飯的話,那我得先看看,你身上是不是有帶錢?』。正如這女倌所料,眼前衣衫襤褸的男人,一聽要他拿出錢來,便窘迫的似不知所措;而身上似也真的沒錢,於是只見這男人,便苦著臉低聲下氣,以有若口吃的語調,生疏的說『姑娘~~請妳行~~行好。我已經好幾天~~沒吃東西了。可不可以請妳~~~給我一碗飯吃。~~我~~我~~我不會白吃妳的飯的』。『我~我~~可以幫妳們做工。做~~什麼都行...』衣衫襤褸的男人,話未說完,卻見那店裡的女倌,早已板起一張臉。而後只見那女倌,邊推著那男人出門,邊便不客氣的怒說『出去~~出去~~~想要飯,到別處去。好手好腳的男人,也不去努力賺錢。當乞丐要飯,我們店裡,可沒免錢的白飯讓你吃~~』。『姑娘~~我不是乞丐。我只是~~我只是~~不得以~~』眼見就要被推出門,衣衫襤褸的男人,急得幾要下跪,嘴裡卻還不停的辯說。可這個面貌略黝黑的男人,外表看來便不似本地人,語言似也不便捷,所以與女倌,支支吾吾說了半天;而嘴裡,卻似也總說不出個所以然。不過此時,店門口的這陣騷動,卻似也引起了飯館裡其他客人的注意。

飯館裡的幾個浪人,原本正聊得起勁,而聽得店內的吵雜聲,打斷彼此的閒聊,一時刀疤次郎,不禁心中冒火。『八格魯~~不知道爺們在店裡喝酒嗎?什麼乞丐,竟敢跑進來撒野,看我不一刀砍了他~』畢竟是長年在海外劫掠,殺人不眨眼的倭寇,只見刀疤次郎,嘴裡罵著;一個起身便拔出腰間長刀,似要衝出去殺人。不過此時,坐於刀疤次郎身邊的另一個浪人,倒是比較沉穩,立時伸手將刀疤次郎拉住,並說『欸~~次郎,不要衝動。聽那人的口音,像是海外來的。既是海外來的,人家來到我們日本國,遠來是客。況且誰沒有淪落潦倒的時候,得饒人且饒人。坐下吧~』。原來,這坐於刀疤次郎身邊的浪人,名叫岩田正男,而這叫岩田的浪人,正也李旦的秘密親信;且其職責,便是暗中與日本國的浪人連絡往來。正因秘密替李旦辦事,所以這叫岩田的浪人,自對唐人頗友善。至於此時,聽到一海外口音之人,潦倒於日本國,甚至餓了好幾天,連飯都沒得吃;而這岩田,自也認為這人,當是來自大明國的唐人。於是,拉住刀疤次郎後,這岩田正男,隨後,便也探頭,朝著飯館的女倌,喊說『喂~~女倌。那個人是我的客人,不要無禮。看他想吃什麼?妳儘管給他送上就是,飯菜錢,就都算在我的帳上~』。岩田正男,既如此說,飯館的女倌,便也不敢再為難,那衣衫襤縷的男人,任其入內。『謝謝這位大哥,謝謝你~~』落魄到沒飯吃的男子,入店後,自是主動趨前,向岩田致謝;而幾個浪人,也不以為意,只是自顧自又開始喝酒,閒聊。只見刀疤次郎,大口的灌了杯酒,信口又說『呵~~你們說。這叫顏思齊的唐人,真有這麼大的本領嗎?~聽說他想仿傚五十多年前的航海王,在海上興兵,還要招我們浪人,跟他組上萬人的武裝船隊。假如這是真的,那這叫顏思齊的唐人,倒也真是個人物。可五十年前,來到我們日本國的航海王,雖也是個唐人儒商,不過他招我們浪人組船隊,卻是要去攻打大明國;所以我們浪人,這才樂於加入壯舉。嗯~~只不過,這叫顏思齊的唐人,我怎聽說,他邀我們浪人組武裝船隊,卻不是要去攻打大明國,反而說是要消滅海上的海盜,好讓商船在海上不會被劫掠。呵呵~~可這不是反了嗎?~我們倭寇,原本就是在海上、在大明國沿海劫掠的海盜。而這顏思齊招我們組武裝船隊,居然就是要消滅我們。這話怎麼說,也說不通啊,我的腦袋怎麼想也想不通啊。~~這你們說是不是?』。

「顏思齊!!?顏思齊??!」衣衫襤褸的男人,坐於離浪人不遠的鄰桌,正舉箸吃飯,可耳邊卻頻頻聽到幾個日本浪人,似不斷提到這個名字。一時這讓衣衫襤縷的男人,不禁心下也憶起,曾經在大明國熟識的一個朋友;而這朋友的名字,正也叫顏思齊。「普天之下,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。這些日本國人,談論的顏思齊,好像是大人物,應該不會是我在大明國認識的那個朋友吧!!~~況且,我認識的那個叫顏思齊的朋友,數年前在大明國,因被官家欺凌,誤傷了人命,自此早已潛逃無蹤。於今,他卻又怎可能會飄揚過海,來到這千里之外的日本國?!」心下雖是如此想,不過衣衫襤縷的男人,猶豫良久後,這卻還是起身,走向喝酒閒聊的浪人。只見衣衫襤縷的男子,態度謙恭的,走到浪人那桌後,便向問說『各位大哥~~剛剛我聽你們,說起一個叫"顏思齊"的人的名字。小弟斗膽,想問各位大哥,不知這位顏思齊先生,是不是幾年前,才來到日本國的大明國人?』。幾個浪人,忽聽得眼前穿著破爛如乞丐的男子,問起顏思齊,一時都不禁訝異;個個四眼相望,似不知該不該答。最後,叫岩田正男的浪人,畢竟替李旦秘密作事,對顏思齊自也多有了解,便回說『沒錯。顏先生,確實是三、四年前,這才從大明國來到我日本國。不過,顏先生,現下可是平戶島唐人的頭人之一。嗯~~這是平戶島的居民,眾所周知的。卻不知你為何還要問?』。乍聽這在日本國顏思齊,正巧也是三、四年前,才來到日本國,只見這衣衫襤褸的男子,面露訝異神色;不過,卻也趕忙,又回說『喔~~是這樣的。我在大明國之時,似也認識這個叫顏思齊的朋友。於今我落難到了日本國,假如這顏思齊,正是我當年在大明國認識的朋友的話。那不知可不可以,請各位大哥,指引我去找他。小弟懇求各位大哥,希望各位大哥,能幫我這個忙!!』。岩田正男聽了,一時滿臉驚訝,頓時說話口氣也客氣了,便忙問說『喔~~這位先生。你說你認識顏思齊,而且還是他的朋友。這話可是真的嗎?』。只不過,衣衫襤褸的男子,似也不敢確定,他們所談的顏思齊,是同一個人,一時語帶猶豫,只回說『不瞞各位大哥。天下同名同姓的人,多得是。我在大明國認識的朋友,確實叫顏思齊,而且正也是三、四年前,離開家鄉。但我也不敢確定,是不是就是各位大哥所說的顏思齊!!~~只是斗膽想去見他一面,便知道~』。岩田正男,聽了眼前落難男子的話,頓時也臉露猶豫,一時心想─「這人似也是來自大明國,只不過看他的樣子,卻又與一般唐人,似略顯不同。只不過倘或,他真是顏思齊的朋友,而我卻怠慢了他,這倒也不好。嗯~~正巧這晚,顏思齊,召集了長崎平戶的浪人,要在山中的黑屋議事。不如我就趁這個機會,也帶上這個人一起上山,到時候顏思齊是否真是他的朋友,兩人見面便也知道。如此也不得罪人~」。

岩田正男,沉思片刻,既想出了好主意,便開口對衣衫襤縷的男子說『這位先生。顏思齊先生,可是平戶港有名望的頭人,平常事忙,冒然帶你去見他,恐不妥當。不過這巧,你說的顏思齊先生,今晚要在山中,與我們日本國浪人召開議事會議。所以,假如你願意,我今晚倒是可以帶你一起上山,屆時,他若是認得你這個朋友,你們自可與他敘舊。這樣如何?』。岩田正男話中之意,自是已允諾帶這落魄的男子,去見顏思齊。於是衣衫破落的男子,一時大為感激,直頻頻稱謝,神情激動的,眼眶幾乎泛出淚。原來,這衣衫破落的男子,並非是大明國人,而他其實,正是名叫「阿蘇拉米」的大員島人。...

*阿蘇拉米的海外悲慘遭遇
各位網友看官,不知是否還記得「阿蘇拉米」這個大員島人?由於大員島的沿岸,常有大明國的商船來往。且這些商人還會登岸,並以其製作精緻的布匹、衣物、磁器等等貨物,以物易物;來與大員島的居民,換取鹿皮、鹿肉脯等土產,以帶回大明國販售。正因常有大明國的商人往來,所以阿蘇拉米,這個大員島的居民,見來自大明國的商人總是衣冠楚楚,穿戴體面;自此,他便對大明國的禮儀文化、物產文明,滿心充滿憧憬。「我中國乃是禮儀之邦,地大物博,詩書禮樂倡明,工藝製造精巧,山珍海味什麼都有。光一個皇城紫禁城,就比你大員島還大....」正因大明國商人,把大明國說得有如神仙居住的地方,於是阿蘇拉米,自便決心冒死渡海,前往禮儀文明的上國,一覽其物阜民豐的勝景。一日,適逢其會,有個大明國商人,正要乘船返航,而「阿蘇拉米」便以五張鹿皮,與那商人達成交易;要那商人,讓他隨船前往大明國,去飽覽上國風光。商人答應了,於是阿蘇拉米,便帶了個隨從,上了商人的木造海船;自此揚帆離開大員島,踏上他前往禮儀上邦、尋訪神仙國度的旅程。阿蘇拉米,這一離開大員島,原本還以為,只要到了大海的對岸,便可踏上神仙國度的土地;而且阿蘇拉米還幻想著,當他到了神仙的國度後,那些禮儀之邦的人,將會如何的以禮相待。誰知阿蘇拉米,對禮儀之邦神仙國度的幻想,卻很快就完全破滅了。且別說,海船有如一葉竹葉,在汪洋海上飄盪航了幾天,早已讓阿蘇拉米,天天嘔吐的,幾吐掉去了半條命;而比翻湧的驚濤駭浪,更凶險的是,商人的海船,尚未航到大明國,卻在海上遇到了其他海船的劫掠。"轟隆~~轟隆~"海船上,一種像是黑色的大鐵管,會發出比雷聲還巨大的聲響;且鐵管冒出白煙,迸出紅色火光同時,也會飛出一顆巨大的鐵丸。那大鐵丸的威力驚人,要是打到人的身體,則整個人會頓時身首異處的喪命;而要是打到船,則船身的木板,立時會被打穿一個大窟窿。商人的海船,正是被強奪劫掠後,整條船又被大鐵丸擊沉。幸好,阿蘇拉米,船沉落海後,即時‧抱住了一個裝水的大木桶;而後,他便在海上飄流了兩日,這才又被另一條經過的海船救起,幸運的保住一命。救起阿蘇拉米的海船,將阿蘇拉米,帶到了大明國的月泉港;而阿蘇拉米,這也才真的死裡逃生,來到了衷心嚮往的大明國。

阿蘇拉米,踏上大明國的土地後,果見這港口,正如大明國的商人所描述,街市繁榮,人群絡繹。只不過,縱是沿街的華樓重屋,山珍海味的飯菜飄香,可要是身上沒有一種叫「錢」的東西,那就算是阿蘇拉米,自以為來到神仙的國度,卻也只能在禮儀上國,活活餓死在路邊。幸好,正當阿蘇拉米,即將餓昏在一間客棧,卻又被客棧的夥計的趕出門之時,出現了一個青年書生模樣的人,為他解圍,請他吃飯;而這青年書生的名字,則叫顏思齊。顏思齊,正是阿蘇拉米,落難在大明國之時,遇到的貴人。因為當顏思齊,得知阿蘇拉米,是遠從海外大員島,來到大明國的客人;因在海上遭劫落難,以致淪落潦倒。當下,顏思齊,又得知阿蘇拉米,原是因仰慕華夏文明,這才遠從海外來到大明國。於是顏思齊,不加思索,便邀阿蘇拉米及其隨從,到他的家中的做客居住。此後一年,阿蘇拉米,便在顏思齊鄉下家中住下,白天學習中國進步的農耕,晚上則學習漢文經典。由此,阿蘇拉米,倒也真體會了上國禮儀文明,及百姓的和善好客。不料,大明國這禮儀之邦,卻天有不測風雲,一年後,不知何故,竟有大明國的官員,勾結地方惡霸,欲強奪顏思齊的家產及妻女;而顏思齊,為保護家人之下,一時之憤,竟誤傷了惡霸的性命。自此,為逃避官兵追捕,顏思齊便也自家鄉,消失無蹤。阿蘇拉米,自顏家出事後,便也帶著其隨從離開顏家。原本阿蘇拉米,也還想在大明國這禮儀倡明的上國,多遊歷一些時間,以增廣見聞。不過,或許是一場天災剛過,自阿蘇拉米離開顏家後,所經之地,眼前所見,卻竟都是鄉野流民,無以為生;而無論男女老幼災民,更皆只能吃樹皮、啃樹根、或挖泥土吃以裹腹。「只是經歷一場天災而已,禮儀之邦,卻怎就變得如此哀鴻遍野?甚至災民更成了暴民,四處搶奪!!」阿蘇拉米,頗不解,而更令他不解的是──儘管天災,讓鄉民已無以為生,然而大明國的官員,卻依然派兵橫徵暴斂,個個吃得腦滿腸肥;甚至搜刮財物抵稅,連災民的一隻雞也不放過,行徑之惡劣更甚於盜匪。於此阿蘇拉米,不禁想─「原來禮儀上國的百姓,楚楚衣冠下,卻依然是猶如衣冠禽獸般的,彼此搶奪。尤其是那些吃得腦滿腸肥的國家官員、及地方惡霸。唉~~還不如回去我的大員島吧。大員島,雖然沒有大明國的皇宮高城、及華樓美屋,且既沒有烹調精緻的山珍海味,也沒有絲綢織的錦繡衣裳。不過幾千年來,我們大員島的人民,卻都和睦相處,既沒有軍隊,也不會彼此爭戰殺戮;更不會想去奪取別人的土地或財富。因為大員島上,長年青綠的草原,有滿山遍野的水鹿奔跑,清澈見底的河裡,更有抓都抓不盡的漁蝦螺貝;還有各種瓜果野菜,天生萬物,不屬於任何人,想吃就摘。唉~~現在我才知道,原來我飄洋過海,一心想尋找的神仙國度,其實就是我的家鄉大員島。~~既知中國如此野蠻,再不是我嚮往的禮儀上國,那我何不趕快歸去呢?~~」。

阿蘇拉米,既興起歸去之心,於當年,便也又搭上商人的海船,自大明國返回大員島。黑水溝的茫茫滄海,飄盪數日,阿蘇拉米,終於又回到他大員島的故鄉;只不過這夢魘般的海外噩運,自此,卻竟似也隨著阿蘇拉米,來到了數千年來原本平靜的大員島。阿蘇拉米,回到大員島後,都尚來不及將其在大明國,所學的農耕、織布、蓋屋等技術,及將漢文字,教導給大員島的百姓學習。而一日,海邊竹筏穴的海外,卻突然出現一艘,桅杆恍若飄有許多雲朵船帆的大海船;隨後,只見大海船上放下十數艘的小船,齊划向岸。原本大員島的居民,還以為這艘大海船,也是帶著貨物,要來大員島的人,交換鹿皮與鹿脯。因此大員島的居人,無不興高采烈,人人站在海邊遠望大海船,且準備了各種的食物,想歡迎海船的人上岸;怎料,這數十艘划向岸邊的小船,當船上的人,靠岸下船後,竟是個個手拿一管黑木,且見人就抓,或見人就殺。顯然這艘大船上的人,並非是來自大明國的商人,因為這些人,身材異常高大壯碩,臉很白,頭上都是捲曲的紅髮,且還有像貓一樣的眼睛;而他們手中拿的那管,看似黑木的東西,更是一種很厲害的殺人武器。"砰~~砰~~"只見這些高大的紅髮人,只要平舉手中的黑木,而這些黑木,似就會發出有如竹管在火中燒爆的巨大聲響。恐怖的是,隨著黑木的爆炸聲響起,而就算是距離幾十跟長竹遠的地方,前方的人,也會應聲倒地而死,且身上還會出現一個皮開肉綻的窟窿。大員島的居民,不知道這些紅髮人,是從那裡來的妖魔鬼怪?只知,這些紅髮人的十幾艘小船,像是在比賽狩獵一樣。至於他們狩獵的對像,卻更竟像是把大員島的人民,當成了動物般的追捕,與殺戮。經過一日一夜,紅髮魔鬼,從大員島的海邊村莊,直殺到聖山上;而大員島人,被殺死的不算,約還有上百個人,被紅髮魔鬼所抓。至於阿蘇拉米,正也是被紅髮魔鬼,所抓捕的其中一個大員島人。而後,上百大員島人,便這麼有如螃蟹般,被綁成幾串,分別帶上小船;之後,又有如動物般,被關進木籠裡,再吊上大船。大船往南行,後來阿蘇拉米才知道,原來這些紅髮魔鬼,叫做西班牙人;而這些西班牙人,來大員島抓人的目地,正是為了把他們當奴隸,以替他們在呂宋築城。爾後一年,阿蘇拉米與上百個大員島人,自此,便也成了這些西班牙人的奴隸,日夜在其鞭打凌虐中;有如馱獸般的動物,替他們搬運大石塊,以在呂宋建築高大的城牆。....xxx

日本平戶島,傍晚夕照街市間的一間飯館,此時阿蘇拉米,坐在飯館內,邊吃著飯;邊想起自己,這幾年的海外遭遇,不禁眼眶泛淚。「唉~~當初原本以為大員島之外,渡過大海便能到禮儀之邦、或神仙的國度;可誰知自出海後,我卻竟像是淪落到地獄。原來,這些海外,所謂禮儀文明國家,其實都只不過是擁有恐怖殺人武器的禽獸,及喜歡貪婪掠奪的殺人魔罷了。上百個大員島的兄弟手足,被西班牙人抓到呂宋當奴隸,日夜的鞭打折磨,過了一年,竟已死了一半;且人人的屍身上,更盡是被鞭打的傷疤。一年後,我與其他尚活著的人,又被戴上腳鐐手銬,帶上海船當奴工。日夜在海船上,被鞭打,受盡屈辱,就這麼有如豬狗不如的活著;而偶有人反抗,身上便被割得皮開肉綻,再鮮血淋漓的丟入海中~餵鯊魚。海船從呂宋,航到日本,竟又有一半的大員島兄弟手足,被西班牙人,有如玩樂般的丟入海中,葬身海底。哼~~這些紅髮白人,個個都是衣冠楚楚,日日享受著美酒佳餚,可是他們卻是比衣冠禽獸還不如的野蠻;而他們,卻還嘲笑我們大員島人,是落後的野蠻人??!~~幸好,隨西班牙的海船,來到日本國後,趁著一日,西班牙人都喝得酩酊大醉,警戒鬆弛,我才得以藉機逃脫魔掌。而後在日本國長崎,四處躲藏,流落半年,或行乞或,做雜工,三餐不繼的糊口。~~這幾年的海外遭遇,讓我直如淪落地獄般的難以承受,而要不是夢想著,想再回到大員島的故鄉,我都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~~」心酸的遭遇,想至此,阿蘇拉米不自覺,豆大的眼淚滑下眼眶,順著臉龐滴落飯菜;而他饑餓的,便也將眼淚伴著飯菜,一起囫圇吞下肚。不過,流落日本國近半年,阿蘇拉米,一心想回到大員島的渴望,於今竟似終於也透出了一線希望。西班牙人的港口,在日本國的長崎,而阿蘇拉米,自逃離了西班牙人的魔掌後,由於人生地不熟;所以,這半年來,他一直也都躲藏在日本國的長崎。及至近日,阿蘇拉米,這才聽說,有許多自大明國來的唐人,居住在與長崎,一水之隔的平戶島;且唐人常常有海船南航,至大員島。因此阿蘇拉米,聽說之後,這才又從長崎,輾轉渡海來到平戶島;而其目地,無非是希望,或能遇到貴人,幫他再回到大員島。皇天不負苦心人,果真阿蘇拉米,這日才剛來到平戶島,竟在這萬里他鄉外,聽到一個頗似熟悉的名字─顏思齊。於此阿蘇拉米,自是又驚又喜。因為,此日本國的顏思齊,若真是阿蘇拉米在大明國,所認識的那個顏思齊,如此他在日本國,也算找到了個朋友可依靠;而數年來,想返回大員島的故鄉,自是有望。

眼見飯館店外,夜幕已垂,而幾個喝酒聊天的浪人,此時亦已起身,似準備離開。於是阿蘇拉米,亦趕緊起身,只盼著這幾個浪人,真能帶他去找顏思齊。叫岩田正男的浪人,既已答應,要趁著這夜顏思齊與浪人頭目議事的機會,帶阿蘇拉米一道前往;只不過,見著阿蘇拉米,一身衣著破爛襤褸,不禁卻也皺眉。於是,趁著還有時間,岩田正男,便將阿蘇拉米,先帶至其家中,讓其梳洗一翻,再取了套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上。一身髒污梳洗乾淨後,又換上了一套兩件式的日本武士服,阿蘇拉米乍看之下,卻竟恍若換了一個人似的。因為阿蘇拉米,相較於日本倭人,原本就顯得身材高大,且其濃眉大眼,五官明顯,洗去臉龐髒污後,更見其眉宇英挺;再不似先前所見,有如乞丐般的猥瑣。於此岩田正男,先前還擔心,今夜若帶一個形容猥瑣的乞丐,去赴浪人的頭目與顏思齊的議事,恐會讓自己難堪。不過此時,再見到梳洗乾淨,換了武士服的阿蘇拉米,這卻讓岩田正男,乍看之下,都不禁誇口讚嘆,說『呵呵~這位先生。你原來長得如此體面,穿上武士服,倒不像浪人。看你這氣派,像是個城主呢?呵呵~~我岩田正男,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。嗯~~想來,你先前也應當是個富貴人吧。只是怎會在日本國淪落至此?』。面對岩田正男的問話,阿蘇拉米,一時倒不知如何回答。於是,阿蘇拉米以其生疏的日本話,只是支支吾吾的說『啊~~岩田先生,沒這事~~沒這事~~。我只是一個平凡人,只因~~只因種種不幸的遭遇,所以~~所以才會淪落到日本國~~如此而已~~』。當然,岩田正男,常與唐人接觸,心下自也知道,許多的大明國人,之所以會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國,多半都是有難言之隱的過去。因此阿蘇拉米,既不願說起自己的身世,及遭遇,而岩田正男,自也不會勉強於他。而後,兩人稍加準備後,便一起騎馬出門,再與其他浪頭目會合,趁著黑夜,往平戶港的後山去。至於阿蘇拉米,因何如此渴望回到大員島,這自是也有他,不可為外人道的原因。因為,自阿蘇拉米,數年前第一次出海後,便也未曾對任何人,說出他的身世。所以,包括顏思齊,甚至也不知道,其實阿蘇拉米,他的身份,便是大員島「大度山國」的國王之子。「干仔轄」是大員島的大度山國,王族的姓氏,而阿蘇拉米,他的本名,便是叫「干仔轄‧阿蘇拉米(Kamacht Aslamie)」。「干仔轄‧阿蘇拉米」身為國王之子,自是渴望回到他的國家土地,因為那裡有他的家園,有他的妻子。甚至,紅毛西班牙人,入侵「大度山國」抓捕奴隸後,是否又佔領了他的國家,奴役了他的人民。而這一切「干仔轄‧阿蘇拉米」即使淪落海外,卻又怎能不在乎。....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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