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元1613年春末,明朝萬曆四十二年,南洋呂宋(今之菲律賓),馬尼拉西班牙殖民地。話說顏思齊所率的武裝商隊,暫在台灣的笨港,稍作停留重整後,除留數千新招募的船工,或留在魍港(布袋港)操練,或在笨港(北港)建港外;而其餘多數的海船,趁著季風風向尚未改變,便又自笨港揚帆南航。數十條大小海船的船隊,經過十幾晝夜的航行,滄茫海上唯見煙波迷漾;黑夜的浪潮滔滔,往往更讓人分不清天與海。及至這日, 一輪初昇的旭日,自東方映照閃爍著波光的海洋,此時桅桿瞭望台上,拿著單筒望遠鏡瞭望的船兵,忽而失聲興奮的大喊。『喂~看見了~~我看見陸地了。快通知大家啊~我們到呂宋島的馬尼拉了~』。「呂宋」原本是南洋的一個國家,自古以來,約自南宋朝年間,便有中國的漳泉河洛人,飄揚過海來此做生意。不過以西方紀元的十六世紀,約莫一五七O年,來自歐羅巴洲,強大的海上霸權國家西班牙,卻出兵佔領了呂宋島的馬尼拉;從此呂宋被西班牙人,命名為菲律賓,並納為其海外的殖民地。事實上,西班牙人,也並非是繞過半個世界,第一個來到東方的歐羅巴洲國家。因為在西班牙人之前,另一海上強權葡萄牙人,則在更早以前,便以繞過亞非利加州(今之非州),海象匈險的南端好望角,來到東方。當時葡萄牙人,不但佔領了滿喇加,即大泥國(今之馬來西亞)為其殖民地;且更乘船北上,強佔大明國廣東沿海的香山澳(今之澳門),並要求與大明國通商。

武裝商隊,由台灣笨港航向南洋呂宋島的途中,當時鄭一官在帥船的船艙中,便曾指著掛於牆上的萬國輿圖;細細的為顏思齊解說南洋的現況。『...葡萄牙人,是繞過亞非利加州南端,來到東方。但西班牙人,卻是由歐羅巴州往西航,先是由一個叫"哥倫布"的海上探險家,發現了亞美利亞州(今之美州)的新大陸。而後另一個叫麥哲倫的航海家,則是帶著他的船隊,由歐羅巴洲往西航,繞了整個世界一圈,又回到西班牙;証明了這個世界是圓的,就叫地球。這都約已是一百年前的事,當時約是西方紀元的一五一七年,西班牙人麥哲倫,繞過半個世界後,就曾在呂宋登陸,因此便將呂宋劃為其殖民地。另外,繼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後,荷蘭人及英國人也相繼以舉國之力,組織龐大的船隊,來到東方...』。鄭一官不愧人材難得,也無怪乎顏思齊要多所倚仗於他。因為整個數千人的船隊,也找不到第二個像鄭一官一樣,對紅毛人如此熟悉的人物。畢竟鄭一官,年少即到葡萄牙人佔領的澳門,隨其舅舅黃程,學習做海外生意;且為與紅毛人接近,鄭一官更受洗為天主教徒,以利與紅毛人親近。之後不甘於室的鄭一官,更向其舅舅黃程借錢,獨自隨船到西班牙人佔領的馬尼拉,往南洋去經商。雖說不到一年的時間,鄭一官即把本錢都虧光。然而這一年內在馬尼拉,倒也讓鄭一官習得了西班牙語,及對西班牙人亦有更多的瞭解。虧光本錢,鄭一官回到澳門,即又趁機說服其舅舅,讓他搭上往日本國的商船。自此到日本國後,鄭一官更可說如魚得水般,不旦受到李旦的賞識,收為義子。平日間,鄭一官更是勤跑,與李旦商號有生意密切往來的荷蘭商館、及英國商館;不但學習了荷蘭語更學習了英國語,亦更通曉歐羅巴州各國的歷史、與各國間的恩怨。

『統領~荷蘭人跟英國人,也來到東方後。現下整個南洋,幾都已淪為這些歐羅巴州各國的殖民地了。西班牙人佔領著個呂宋各島,原本被葡牙人所佔的大泥國,現在則被荷蘭人搶走。甚且荷蘭人,各又佔領了爪哇國及蘇門答喇,可說是現下南洋最大的勢力。而英國人則佔領了天竺國,即他們所稱的印度,並且亦對南洋虎視耽耽,想擴展其殖民地。所以這些來自歐羅巴州的紅毛人,各國間為搶奪殖民地及海上的利益,彼此也都是充滿恩怨與敵對的。但總括而言,不管是早來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,或是晚來的荷蘭人及英國人。他們來到東方的主要目的,其實就是想跟咱大明國通商。只不過咱們大明國施行海禁政策,所以這些紅毛人多不得其門而入。除葡萄牙人在澳門有通商口外,西班牙人,雖獲準進出月泉港,不過限制仍多。再別說荷蘭人及英國人,根本毫無通商港口。因此這才得靠咱們這些河洛海商,自大明國運貨出來給他們....』鄭一官對這些紅毛人的瞭解,可說讓顏思齊聽了,都頗為讚嘆。可謂讓顏思齊,又開了一個眼界。由此顏思齊第一次下南洋,面對整的南洋諸國,幾已盡成紅毛人的虎狼掠奪之地;更少不得得靠鄭一官,當其眼目,及左右股肱,以對這些紅毛人"知此之彼""料敵之先"。『還有統領。他們歐羅巴州各國,跟咱中國最大的不同,大概就是他們的宗教信仰。總地來說,他們歐羅巴州人,幾每個人一出生,便得受洗成為天主教徒。而且天主教,有一個具有統治地位的教廷,教廷有教皇;而整個歐羅巴州,各國的主教,都得由教皇派任。因此其教皇的權力,幾乎等同於我們大明國的皇帝。所以天主教教皇,派任各國的主教,他們的權力,甚至還超過一國的國王。有些國家的貴族,甚至還會因為得罪主教,而被冠上異教徒之名,被送上絞刑台吊死。由此可見,這些天主教教皇,派任各地的主教,他們的權勢有多大。而且,現在在馬尼拉的大主教,亦是由教皇派任;直接聽命於教皇....』理所當然,鄭一官,也不忘對顏思齊提起,關於紅毛人,對其天主教的信仰。畢竟這些紅毛人,對其宗教的信仰力量,恐也是中國人,連想都無法想像到的事。....


晨曦中的海面汎著一片耀眼的光茫,眾人置身海船上,肉眼已可見,越來越近的陸地;不禁心中歡喜。呂宋馬尼拉港,雖說這是顏思齊,第一次到南洋這個陌生個國度。不過船隊中,倒也有人對馬尼拉的航路,熟門熟路;倒也不至於會讓船隊,不得其門而入。因為此行南航的船隊中,尚有黃合興商號的船隊同行。而黃合興商號,原本主要就是與西班牙人做生意,年年皆有數十艘的貨船,往返與馬尼拉與漳州月泉港間。因此要說對於馬尼拉及西班牙人的熟悉,大概也沒人比得上黃合興商號,這些年年來此做生意的船主。甚且此次南航,黃合興還讓最倚重的合興五虎,皆與顏思齊的武裝商隊同行。這不,晨曦中的"東海浮槎"帥船上,正見合興五虎之首的高貫,正與顏思齊站在帥船的船首處;迎著海面閃爍的朝陽,齊望向馬尼拉的陸地。"嗚嗚~嗚~"船隊的號角響起,隨之各船間相呼應,整的大海號角之聲不絕於耳。繼之便見十幾艘,火力強大,仿製紅毛人夾板船的三桅大船,船上的船工吆喝著,忙著收帆下錨。因為據先前黃合興商號的船主及高貫,向顏思齊所做的匯報中,已詳細的提及馬尼拉的現況。高貫是對顏思齊,這麼說─「現今的馬尼拉。由於西班牙人的高傲與對中國人的不信任,又恐中國來的生意人,與當地的土著混居;將會煽動土著起來反抗西班牙的殖民統治。所以便將原居於馬尼拉城的中國人,皆遷至馬尼拉城西邊的"澗內"。此時的澗內,約居有五、六千從漳泉的河洛人,皆是來到馬尼拉做生意。因此西班牙人,與馬尼拉的土著,都慣稱中國人為"生意人"。但我們漳泉河洛人,都自稱唐山人,因此當地人及西班牙人,便把澗內又稱為"唐人街"。此外,澗內的唐人街,緊鄰著一條大河,大河直通外海,且可行船。因此來自月泉港的海商貨船,便都不進馬尼拉港,而是沿著大河而上,直接到澗內的唐人街港埠裝卸貨。只不過這澗內的港埠水淺,僅能航行平底船,並無法航行尖底的三桅海船。所以尖底的大海船,都只能泊於外海,再用平底船將貨物,運到澗內的唐人街港埠」。

正因,三桅尖底大海船無法行於河道,便只能泊於外,以二桅的平底船接運貨物。況且據高貫,及合興商號的船主所言─居於馬尼拉的西班牙人,約僅二、三千人,但居於呂宋各島的漳泉河洛人,加起來卻超過二萬人,遠多於在呂宋的西班牙人。正因如此,所以西班牙人,可說對這些來自中國,遍及各行各業的生意人,深感恐懼與疑慮;也因如此,所以這才會引起十年前,西班牙對中國人殘忍殺戮的"馬尼拉大屠殺"。顏思齊,聽了高貫及合興商號船主的匯報後,自更覺武裝商隊,此行馬尼拉,更非得謹慎小心不可。顏思齊倒不是害怕「中國海商聯合公司」的武裝商隊,會受到西班牙人的攻擊。相反的是,此次顏思齊率武裝船隊南航,不但船隊的武裝力量強大;且近百艘的大小海船,船工及船兵更超過千人。雖說這強大的武裝商隊,所要向紅毛人彰顯的是,中國海商絕對有力量,保護自己商船。然而這中國海商聯盟的武裝商隊,倘若在南洋太招搖,卻恐又難免引起這些紅毛人,誤以為強敵壓境的恐慌;進而更無端拖累了,那些出海謀生,來到南洋當地的漳泉河洛人。於此,船隊來到西班牙殖民地的馬尼拉,顏思齊也決定,一切將低調行事;以退為進,以和為貴,免得引起西班牙人的疑懼,進而引起衝突。海上的大船皆已收帆下錨,只見得顏思齊與鄭一官等人,便也轉而搭乘合興商號的平底海船;再次揚帆往馬尼拉港西側的河口航去。只是中國海商,來到馬尼拉,竟得在西班牙人面前,如此委屈求全。此時當一艘艘二桅平底海船,航入河口之時,而顏思齊,卻仍不免慨嘆說『唉~想二百年前。鄭和公公下西洋,這南洋諸國,無不是我漳泉河洛人,經商之地。怎地現下,南洋諸國竟已全成了紅毛人的殖民地。反倒我中國之人,來到這裡,竟處處得看紅毛人的臉色;甚至還得屈於其下,方能茍且偷生。可嘆啊,要怪還是得怪咱大明國,自鄭公公下西洋後,便厲行海禁,方讓我中國之人,在海外得飽受紅毛欺凌。任人殺戮,任人奪取。而我大明國,卻仍關起門來做皇帝,醉生夢死,對海外之事一無所知;更渾然不知這些紅毛人的強大與野心,且即將兵臨城下。唉~這才是更讓人擔心之事啊...』。

高貫聽得顏思齊的慨嘆,頓時亦義憤填膺的,說『統領~說得對。十年前,馬尼拉大屠殺,正亦是由大明國的貪官,所引起。這些大明國貪官,道聽途說,信以為呂宋產金豆,滿地有黃金可拾,便奏明萬曆皇帝。喜好堆金山銀山的萬曆皇帝,這才派太監高寀,來馬尼拉招搖過市。引得西班牙人以為,咱中國要佔領呂宋。這才掀起了對咱中國人的大屠殺。但這些大明國的貪官,眼見呂宋並無滿地金豆,便拍拍屁股走了。也不顧當時居住在馬尼拉,二萬多漳泉河洛人的生死。結果一場大屠殺下來,可憐我漳泉河洛人,竟有二萬多人被殺。整個馬尼拉,僅剩八百餘個河洛人。不但我黃合興商號大掌櫃的父親,黃康亦死於大屠殺。就是當時李旦商號的李旦,亦家破人亡,孓然一身,北逃日本國。自此我河洛海商,二百多年來,在南洋的經商網絡,更幾被完全瓦解。從此只能茍延殘喘,仰這些紅毛人的鼻息而活;可說不但可嘆,實是可悲啊~』。倒是鄭一官,畢竟年少氣盛,滿懷雄心,一臉傲氣的乍說『哼~這些紅毛人算什麼。現下我們的商船隊,不是又回到南洋了。而且我們還要在南洋,建立更多的貨倉,建立更多的商業據點。就算大明國,不顧我們這些河洛海商的死活。可是我們現在,不是也有自己的武裝船隊了。有膽的,那些紅毛人,就再來劫我們中國商船。只要統領一聲令下,我~鄭一官面對面,跟他們幹。到時候~咱再來看看這大海,是誰的地盤!!』。年少氣傲的鄭一官,這一翻雄心萬丈的,聽得一旁的顏思齊及高貫,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。便見顏思齊,拍了拍鄭一官的肩膀,讚說『一官啊~真有你的。就是要你份不服輸的心。不過現在咱們可還急不得。"吃快弄破碗"啊,眼下咱可還得忍氣吞聲。倒是得先想法子,將咱們中國海商聯盟的貨倉,一個一個據點,先在南洋建立起來再說...』。正說著,一艘艘的二桅平底海船,已漸駛入底馬尼拉澗內河道,唐人街的港埠。.....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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