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黃安練快砲船~馬信做前鋒

『好!精彩!真是太好了!不愧是快砲船啊!』見灣澳海面,三艘小船,半柱香時間,發了上百門砲,將類清軍的木浮營堡寨,給轟得支離破碎。鄭成功撫鬚望之,演武結束,不禁大力拍手叫好。不但一改先前認為─黃安用小船想轟垮木浮營,只是隨便交差了事的看法。當下鄭成功,更不吝盛讚黃安:『黃安!訓練的好。本藩早知你足智多謀,是一個用腦筋在打仗的人。今日你訓練的這快砲船隊,果然適合江戰,更讓本藩眼界大開!』黃安聽得鄭成功的讚賞,忙回:『稟國姓爺,江戰與海戰,原本不同。江河原本風弱,水淺流急。咱的大熕船、鳥船、雖是火力威猛,一砲可打數十里。然大海船,乃是尖底,吃水深,且需吃風而行。一入江河,風弱水淺,這些大船行動遲緩,應也無需太多,多了反成累贅。反觀這些平底小船,可搖櫓而行,於江面行動敏捷,唯砲火的火力較為薄弱。於是屬下,一日在木桶抓魚,就想出了這個法子...』

「木桶抓魚」忽想出了訓練快砲船隊的法子,這黃安的說法,倒也真有其事。說到一個木桶,大概就是只有二三尺寬。然而那日,黃安在木桶中,想抓一條魚,卻是怎麼也抓不到。儘管木桶甚窄狹,可那魚在木桶的窄狹空間中,卻是仍可以任意的回身轉身。這讓黃安怎麼兩手並用,卻還是讓那魚從手中閃躲開。「怪哉!為何魚在木桶中,可以如此靈活的轉身回身?」當下起了這念頭,黃安即專注的看著那木桶中的魚,是如何在窄狹的木桶中轉身。「原來那魚,能快速桶中轉身,靠的就是它兩側的魚翅撥水,與尾鰭的擺動!」發現了桶中之魚,可以快速的轉身的原因後。隨即,黃安靈光一現,忽想到─「江河窄狹,就如木桶。若我能訓練出一支船隊,讓其可以像魚一樣,在江面快速的回轉船身。如此一來,船隻左舷的火砲與右舷的火砲,就能藉著船隻的回轉,輪流開轟。左舷班配八門砲,右舷配八門砲,再加上船首也配一砲。如此一艘小船就能有十七門砲。先發船首砲,撥轉船身,就能再發左舷八門砲。左舷砲發完,立刻讓整艘小船回轉半圈,立刻換發右舷八門砲。右舷砲發完,左舷砲也以裝填好彈藥。即刻讓小船又調轉半圈,續發左舷八門砲。如此,只要讓小船在江面,不斷的原地旋轉。則就算只是一艘小船,其砲火連射的威力,也就不亞於一艘大熕船了!唔~~~但問題是,我要如何讓一艘小船,可以在江面上像魚一般,不斷的讓船身回轉?」

「魚靠著兩側的魚翅與尾鰭,所以能在窄狹的桶中回轉。若在四五丈的平底搖櫓船,兩舷側各加上一柄二丈長的大槳,充做撥水的魚翅。再以船尾的舵,做為擺動的魚鰭。如此,或許可行!」既已有了快砲船的輪廓,黃安即也命兵士,做出了個二支二丈長的大槳,來配裝在搖櫓船的兩舷側。當然,二丈長的大槳,非一人能搖動,需得動用五六個兵士,齊心合力,來划那大槳。兩舷側的大槳齊撥水,一正向,一反向,再加上尾舵划水,控制船隻的旋轉方向。果然,那四五丈的搖櫓船,因是平底船本容易在江面划動,眨眼間,即能快速在原地旋轉半圈。正是黃安訓練快砲船隊的開始。灣澳的海面,見那三艘的搖櫓船,果也是每艘船的兩舷邊,皆有一支巨大的槳,就像是魚身兩側,有二支大魚翅一般。帥帳外的港邊高地,當黃安,將其因「木桶抓魚」起了念,進而訓練出二營的快砲船隊,逐一解說給鄭成功聽後。當下鄭成功與眾將官,自然對黃安的機智,與善於練兵,讚聲不絕。


快砲船隊既已演武畢。鄭成功站在港邊的高地,舉目四顧。但見那海上,遍港戰艦軸艫,有如蟻聚。陸上,更十數萬大軍操練,戰旗飄揚如雲。這讓鄭成功望之,不禁雄心大起,意氣風飛。隨口即發話:『黃安幹的好!現今我軍既有這二營的快砲船隊。清軍的木浮營,應也就不足懼。眾將官,誰敢領先鋒印,以取瓜州?』「做先鋒、拿頭功」本是將帥的榮耀。各軍提督將帥,聽得鄭成功發話,自是個個奮勇爭先。一時個個提督,無不立刻單膝下跪,請戰為先鋒。見那建威伯右提督馬信,卻是雙膝下跪,五體投地,拜倒在鄭成功面前。一顆頭直磕到地上,更像是要把頭都埋進土裡一般。『稟國姓爺,請讓我馬信做先峰。馬信蒙藩主眷顧,爵位在眾人之上,卻無建下尺寸功勞。今瓜州地方險要,兵馬多寡虛實,也都已探聽清楚。馬信願領軍做先鋒,破敵取瓜州。若馬信做不到,就請國姓爺,斬了馬信! 』

建威伯右提督馬信,乃是陜西西安人。本為滿清台州副將。直到永曆九年,即四年前,方率其所屬部隊投靠鄭成功抗清。較之中提督甘煇、後提督萬禮,及其他提督與重要將領而言,馬信入鄭家軍甚晚。且馬信又是陜西人,並非閩南漳泉親兵。再說還是滿清的降將。種種原因,使得受封建威伯,又居右提督之位的馬信,立功之心切,自然不在話下。當下鄭成功見馬信,殺敵求勝之心,如此堅決,亦頗感欣慰。頓是臉帶著喜色,發話說:『馬提督願意效力,請戰前鋒,瓜城豈有不破之理!本藩就令馬提督為前鋒!另外,黃安率二營快砲船隊,還有蔡文、黃昭、藍衍,你等各營鎮也加入前鋒軍。受馬提督統轄調度。』馬信聞言,叩謝領令。鄭成功續說:『現已萬事具備。各營鎮統領,當速督軍,把糧草、淡水,齊備上船。等候好風,以隨時侯令出發。另大軍北伐,各統領營鎮,需得牢記本藩所頒佈的"從軍嚴禁條令"。倘放任兵士登岸後,有擾民,甚是姦淫擄掠之事。一旦被巡緝舉報,那就是你們的責任,將難逃軍法連罪處份!爾等需得牢牢記住!』....


五月十八日。鄭家軍十七萬大軍,經得數晝夜航行,兵至崇明島排沙港。黑夜的海上,舉目所見,但見蒼穹如蓋滿佈星斗。而這滿佈星斗的黑色鍋蓋,就覆蓋在漆黑如墨的海上。浩瀚海洋波濤湧動如無垠的沙丘,置身什麼都看見不見的陣陣濤浪聲中,有若幽冥。航行於海上的大小船艦,所能憑藉者,也唯有海面的船燈,前後互相接引。鄭家軍千百艘的船艦,前後綿延數百里,宛若一條海面上的銀河與蒼穹的星斗呼應。而渺茫茫的黑色海洋,滄溟中隨時都可能出現巨浪,有如巨獸般將船隻吞沒,更讓人恐懼不安。及至看見遙遠的夜空,出現一片紅光沖天,終讓涉滄溟的船上官兵,稍感心安。因為大家都知道,那遠方紅色火光沖天之處,即是崇明島的排沙港所在。正是國姓爺,親自坐鎮率領的第一程艦隊,已然順利到達了崇明島的排沙港。並命人在排沙港,灣澳出海口的大筠山放火,藉著大火的火光,以向尚在汪洋中第二程及第三程的艦隊,指引方向。尤其第三程的船隊,皆是不滿十丈的小船與平底沙船,航行於海上更形危險。更需得藉助這火光指引,來安定小船上官兵的軍心。

大筠山的紅色火光沖天處,一棵棵的巨木有如熊熊燃燒的火把,將整個崇明島排沙港,映照的通紅一片,有若白晝。沖天火光映照的灣澳,一聲聲轟然的砲聲中,只見一艘艘二十丈的巨艦,逐一入港。每一艘巨艦入港泊定後,就得發出一砲,並射三支火箭,藉以指引後一艘巨艦入港。且見遍港所泊都是大熕船巨艦。原來,此次從舟山到崇明,國姓爺將船艦的編隊,做了一個大改變。正是去年,將大小船艦混合編成四程船隊,然大小海船航行的速度,差距甚大。尤其為入長江作戰,船隊中更有許多的小船與平底沙船。而這些小船與平底船,因帆小吃風少,海上航行的速度也慢。兼之以平底船航於海上,原本就極危險,只要風浪稍大,隨時都可能讓平底船翻船。不幸的是,去年艦隊途經羊山,遭遇颶風。更使得這些混編的大小船艦,就在狂濤巨浪中,互相衝撞。大船衝撞小船,一舉可將整艘小船撞得粉碎,甚至壓入海中,小船上得官兵,就此逃生無路。而小船衝撞大船,亦可能將大船的船身木板撞破。進而使得大船進水沉沒。正因如此,使得颶風襲擊之下,讓鄭家軍折損嚴重。有艦於此,為免憾事再度發生。所以鄭成功,於此次進兵崇明,將大小船艦分開編隊,並分三程進軍。

首程,乃將數十艘二十丈的大熕船,整編成一隊。由國姓爺坐鎮,率領文武官員,第一批出發。二程、則將運兵的艍船與鳥船、犁繒船,整編一隊,做第二批出發。三程,則是不滿十丈,專為江戰準備的小船與平底船,編成一隊,做第三批出發。且此次進兵崇明,除了將船艦依大小編隊外,鄭成功也學到了教訓。即船隊途將羊山海域之時,鄭成功再不敢鐵齒,並藐視─「羊山深海底下住有一隻懵瞽龍王」的說法。因傳說那懵瞽龍王的眼睛受傷,受了張真人醫治後,正再深海中安靜養病,最怕就是被人吵。一旦被人吵醒,那懵瞽龍王就會雷霆大發,在海上興風作浪。於是此次船隊途經羊山,鄭成功即命所有船艦,皆得掩旗息鼓。並向海中撒金紙,以做為向懵瞽龍王的買路錢。果然,懵瞽龍王再未作祟。使得鄭家軍的艦隊,亦皆平安的經過羊山海域。

首程,由國姓爺親自坐鎮的大熕船隊,順利到達崇明島排沙港後。大筠山燃起的沖天火光,自然立時驚動駐守崇明島的清軍。崇明島的崇明城,只是個小城,滿清守軍不過數千。守城的將領,乃蘇松總兵梁化鳳。梁化鳳,年三十九,乃順治三年的武進士出身,不但一身武藝,且雄才大略,能征善戰。三年前,也就是順治十二年,江浙抗清明將張煌言與張名振,率兵進入長江。張名振更奪下崇明島,駐軍平洋沙。時俯任蘇松總兵的梁化鳳,奉命追勦,馳赴崇明,一舉擊潰張名振。因知崇名島,那扼長江口的兵家必爭之地。就此梁化鳳駐守崇明城,除在沿海築壩十幾里,以鞏固邊防,並引水灌溉造田,以招募百姓開墾,充實崇明島的邊防。亦果然不出梁化鳳所料,不出三年。竟有更大批的「海賊」入侵崇明島。而這「海賊」,自然就是國姓爺所率的十七萬鄭家軍。

崇明城守城清軍不過數千,鄭家軍則有十七萬大軍。就算梁化鳳在怎麼堅守城池,國姓爺十七萬大軍壓境,要奪取崇明城,自然也是輕而易舉。事實上,鄭家軍俯至崇明,江浙兵將領兵部尚書張煌言,也再次向鄭成功力諫,需得奪下崇明島,鄭家軍入江作戰,方能穩紮穩打,無後顧之憂。但鄭成功依然不聽張煌言的建言。無非認為─「崇明城雖小,但清軍固守不降,攻城之戰未免曠日費時。且只要鄭家軍,迅速入江作戰,攻佔瓜州,斷清軍糧草命脈。再趁勢取江南。則崇明將不攻自破。」總之,鄭成功認為,孤懸長江口的崇明島,只是無足輕重之地。所以根本也不值得在此浪費兵力,應集大軍直攻瓜州,與滿清決一死戰。再者,另有一事,鄭成功雖然不明說,卻始終擱在心頭。即是關於他的心腹大將,崇明伯中提督甘煇的些許傳言。始終都盤旋在鄭成功的腦子。

「官至崇明,壽至崇明」據說,這是北伐南京前,有次甘煇去找鐵板神算算命。而當時鐵板神算,就批給甘煇這八字命數。正巧永曆帝,冊封了甘煇為崇明伯。而鄭家軍北伐南京,則必經長江口的崇明島。於是甘煇,對此耿耿於懷,怕就怕自己官至崇明伯,卻也將命喪崇明島。因此甘煇,也曾一力反對鄭成功北伐南京。畢竟,甘煇身為中提督,為五軍提督之首。而北伐南京之役,倘是連中提督都戰死的話。那鄭家軍死傷之慘重,恐幾要全軍覆滅,豈又有成功的可能。雖說甘煇,並未將此心中的顧忌,告訴鄭成功。但關於甘煇「官至崇明、壽至崇明」之說,輾轉卻仍傳到了鄭成功的耳裡。由是,就算鄭成功再怎麼剛愎好強與鐵齒,心中卻也不得不有了顧慮。
「甘煇十幾年來,跟著我出生入死,其忠心耿耿不說,更立下戰功無數。無論"壽至崇明"之說,是真是假。我總不該拿甘煇的命,去做賭注。畢竟甘煇可是有如我的左右手。若沒了甘煇,對我而言,可是有如斷了一臂啊!若甘煇有"壽至崇明"之說,那我該避開崇明才是!」正因有此「甘煇"壽至崇明"」的顧慮,鄭成功雖不明說,卻也不想在崇明島開戰。甚至也不想在崇明島多停留。隔日,鄭成功非但不攻佔崇明城,反將船隊由崇明島的排沙港,移師到長江口的吳淞港。一邊操練兵馬,一邊等待二程及三程的船隊會集。即準備一舉揮軍入江,直攻瓜州。

瓜州,又稱瓜州渡,其本是長江泥沙淤積成的沙洲。漢朝之時,隨著長江潮水起落,時隱時現。晉朝之時,已浮出水面,因形如匏瓜,故稱瓜州。且四面環水的島上,漸有漁村村落。唐朝之時,因泥沙繼續淤積,使得瓜州漸與長江北岸連接,而成了長江北岸的渡口。因瓜州位處江淮運河的出入口,不但扼守江南米糧運往北方的漕運,更掌控沿海兩淮鹽場海鹽西運的鹽運。使其南來北往的檣帆如織,商旅絡繹,其重要性更不言可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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