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潮州和平寨之屠

 

帥帳中鄭鴻逵與鄭成功,叔姪兩人正談著軍務。約莫半柱香的時間,奉命去船上提張禮的衛兵也已返回。然卻不見那衛兵帶張禮到帥帳,反是只帶了另一個一臉鼻青臉腫的兵。且那鼻青臉腫的兵,一入帥帳內,即下跪叩頭,還滿嘴不知所云的討饒。鄭鴻逵見事態不對,忙喝問:『張禮呢?不是叫你們把他軟禁在船上,怎不見人!』被喝問後,那鼻聽臉腫的士兵,總算警醒鎮定了點,卻是哭喪著回:『稟將軍,那張禮本來關在船上好好的。但二日前,他突然想逃走。而且他手腳功夫可了得,我們五六個兵都打不過他一個。因為怕他逃走,情急之下,我們就用魚網網住他。沒想到他還是想拖著魚網跳海,我們抓都抓不住。一時手忙腳亂,有人就把那魚網纏到火砲上。沒想到那張禮,竟還是跳下海去,連著火砲也被拖下船去。所以他就跟著魚網、還有火砲,都一起都沉到海底去了!』

原來,張禮依鄭成功之令,來揭陽向鄭鴻逵投誠後。怎知!竟被鄭鴻逵當成罪犯,押到了船上軟禁。一則,船艙中關押的都是罪氾,張禮也被關押其中,怎能不感到不安。二則,被軟禁船艙了十幾日,張禮既見不到鄭鴻逵,也見不到招討大將軍前來。自然又讓他感到越來越加驚恐。一日,見到有機可趁,張禮索性拼一死,逃出船艙,打算奪小船逃走。於是就這麼跟船上守衛的兵士打了起來。因拼死逃命之心堅決,最後竟被兵士以魚網與大砲,沉死於海。可說死得甚冤。

 

「達濠寨寨主張禮,居然被沉死於海!」鄭成功陡聽得兵士之言,一臉愕然不可置信。回過神後,驟是搥胸頓足,大聲對鄭鴻逵喊冤說:『叔父!怎會這樣!張禮無罪啊!張禮已向我納款投誠。叔父!你怎將張禮當成罪犯,還將他軟禁船艙!還把他給沉死於海。這~~這~~要我如何向達濠與霞美的寨民交代!這豈不讓我有愧於心嗎?』鄭鴻逵聽得張禮被沉死,也是大感驚訝,一時面色如土。忙辯解說:『森兒啊!真是對不住啊!我也是軍務繁忙,一時疏忽,也沒有把話問清楚!這是叔父的錯。若寨民要怪罪,叔父自當一人承擔!』鄭成功自幼向視鄭鴻逵如父親,甚至對鄭鴻逵比鄭芝龍還親。就算鄭鴻逵有錯,鄭成功又怎敢把錯怪到鄭鴻逵的身上。一番搥胸頓足懊悔後,又聽鄭鴻逵把錯攬到自己身上,鄭成功倒是不敢真把錯推給鄭鴻逵。反是自責的嘆說:『不!叔父!這都是我的錯!是我時日耽擱太久,又沒先寫信來對叔父把話講清楚,才會造成這樣的冤屈!要說有錯,也該是我的錯!』因張禮棄寨而逃時,是帶著妻兒一起逃走。張禮既死,鄭成功趕忙問那船兵說:『那張禮的妻兒呢?』船兵驚惶失措的回:『他的妻兒仍在船上,現仍被關押在另一船艙!』鄭成功即喝令那船兵:『還等什麼!你還不快去把張禮的妻兒給我帶來!』

兵士聽得喝令,驚得忙退出帥帳。見船兵奔往船上去帶人,鄭成功即回頭,又對鄭鴻逵說:『叔父,我有一事相求!請您派一艘船,將那張禮的妻兒,送回我安平的家去。既然張禮是因我而死,那我絕不能棄他的妻兒於不顧。為贖這罪,我自當替張禮撫養他的妻兒,直到長大成人。』鄭鴻逵聽了,滿臉欣慰,撫著鄭成功的背,不禁感嘆:『森兒,叔父沒看錯你。有情有義,有擔當,你不愧是個大丈夫。見你有這份心,叔父很是高興。自當派船將張禮妻兒,送到安平,你儘可放心。』...

 

 

明永曆四年,正月春。因應允了要替鄭鴻逵籌措糧餉,身背千斤重擔的招討大將軍國姓,返回潮州後,即又兵進潮陽縣。畢竟要餵飽幾萬兵士的肚子,且事關抗清復明,這可是件責任重大之事。潮陽知縣常望鳳因懼招討大將軍國姓之威,不戰而降,納款獻城。為給鄭鴻逵運送糧草,鄭成功即命洪旭,前往潮陽縣各土樓村寨徵糧。各村寨,或有的心甘情願為抗清,或有的因懼國姓之威,也都願意捐糧。唯有濱海的和平寨,卻堅拒捐糧。一寨不肯捐糧,看似不是一件大事。然一寨不肯捐糧,招討大將軍國姓若視而不見,則其他潮陽的村寨必然也會起而傚尤。恰如野火,一處星火初起若不撲滅,待其星火漫延成野火獠原,恐就再難撲滅。就為防微杜漸,於是招討大將軍國姓,當機立斷,即派右先鋒鎮楊才,前去攻打和平寨。

 

潮陽和平寨,其土樓就築於濱海的沙洲,三面環海,僅西邊與陸地相連。因其沙洲突如海中,可謂易難攻。且和平寨的土樓,共築有六層,約四五丈高;其樓更呈罕見的凹字形,周圍超過三百丈。可謂是一罕見大土樓,已然與一座城無異。無怪這和平寨,敢據險而守,堅不可肯納款捐糧。而右先鋒鎮楊才,奉命率兵前往攻寨,果然也吃盡苦頭。因其寨樓高四五丈,三面環海,要從海上攻寨,顯然不可能;僅能由西邊的沙洲攻寨。可和平寨西邊的土樓上,窗口遍是安裝火砲,又有火槍射擊,一旦見鄭家軍接近,即槍砲齊發。這使得楊才所率右先鋒鎮,連攻數日,除了造成兵士死傷外,卻都毫無進展。招討大將軍國姓,眼見楊才久攻不下和平寨,索性親自前來督軍。

 

那日,卯時初晨,晨霧未散。草木皆兵的和平寨沙洲,只見白霧茫茫中,彼方土樓堅實如城,四五丈高的頂樓窗口更推出了一根根烏黑的火砲砲管。而此方楊才所率右前鋒鎮,亦佈陣以待。有一隊士兵扛著巨木準備撞門,更有數隊士兵,扛著登城梯準備攀登土樓。當然也少不了火砲隊,推著十幾尊大砲一列橫陳。沙洲後方的高地上則搭起了一頂黃蓋傘,正是招討大將軍國姓、參軍潘庚鐘與一干將領,正在高地觀戰。黃蓋傘下,見招討大將軍站在最前方,參軍潘庚鐘站於其右,甘煇、施郎等其他將領則分列左右。一輪旭日從東邊的海上緩緩升起,沙洲上的號角聲此起彼落,楊才正調兵遣將。黃蓋散下,招討大將軍與潘庚鐘及眾將官,亦正指點論戰。『稟大將軍,佈陣已畢,是否要發動攻寨?請大將軍下令!』見楊才調兵遣將畢,策馬奔到了黃蓋前請示。正與潘庚鍾指點論戰的招討大將軍國姓,見楊才前來請示,轉過身,正要取令牌對楊才下令。剎那間忽聽得一聲槍響。

"砰"那槍聲來的迅雷不及掩耳,眾人尚不知何故!忽卻聽得參軍潘庚鐘,發出慘叫,隨即倒地。眾將官驚得圍過去,卻發現潘庚鍾一手的鮮血狂噴。原來那槍聲,應是從和平寨所發的火槍,不偏不倚正擊中潘庚鐘右手的手指,將其一根手指打斷。黃蓋傘下頓時亂成一片,發覺潘庚鐘中槍,更有將官趕緊撲上前去,把招討大將軍國姓給按倒。因為剛剛招討大將軍就站在潘庚鍾的右手邊。千鈞一髮之際,若不是剛好國姓,轉身去取令牌,則那一槍,恐怕是會直接擊中招討大將軍國姓的腦門。恍若是天意一般,幸好也是國姓,向右挪移了半步,這才逃過死劫。當下黃蓋傘下的眾將官見狀,怎能不驚恐。尤其右先鋒鎮楊才。因楊才數日攻不下和平寨,已然是面子掛不住。今日,招討大將軍國姓親自前來督軍,竟差點又害國姓,喪命槍下。這讓楊才對和平寨的頑強,更加的氣憤。一得令牌,楊才為了要爭回一口氣,即身先士卒,奮不顧身,全力攻寨。

 

和平寨的沙洲,陣陣海風伴著春寒陰風慘慘。兵士的殺聲震天,夾雜煙硝四起的隆隆砲聲,更使得原本和平沙洲宛如血肉橫飛的鬼域。幾個時辰的浴血拼戰,將士用命之下。午時之前,楊才所率的右先峰鎮,終攻破和平寨的寨門。就為了扳回面子,率兵衝入寨門後,楊才漲著血紅雙眼,聲嘶力竭,即高聲喊殺。『殺!殺!殺!見人殺人,見鬼殺鬼!不論男女老幼,一隻貓一隻狗,都不準留!全給我殺!』陣陣北風呼號,迴盪和平寨內,伴著滿樓的哀嚎與淒厲慘叫,宛如鬼哭神號。幾百口人的和平寨土樓,處處屍骸遍地,鮮血更從樓頂有如滂沱大雨般沿著屋簷飛灑下,使得整座土樓直如鬼域。...xxx

 

 

西元1661年,明朝永曆十五年正月。廈門思明州,延平王府的側廳。「唉!不如東去!東征台灣,驅離盤據台灣的荷蘭紅毛,至少可以拯救那些被荷蘭紅毛,所奴役迫害的中華之民。況倘若永曆有如徐孚遠所言,已經逃往緬甸國。那我堂堂天朝的皇帝,寄人籬下,豈不受辱,損及天威。待我到台灣,驅離荷蘭紅毛,安定百姓以後。當即派人前往緬甸國,將永曆帝迎駕到台灣。十年生聚教訓,待國富民強後,重整壯盛軍容。屆時自然能再與他滿清,決一生死不遲。十幾年的征戰,沿海百姓已然苦不堪言...」王府外嗚咽的北風,依然有如無數冤魂鬼哭神號,聲聲聽在國姓爺的耳裡,想起沿海百姓之苦,盤繞腦海更盡是愧疚。既已決定東去台灣,又命徐孚遠再次前往西南,向永曆帝稟報此事。因西南路途遙遠,且一路凶險,當下國姓爺,不免要問徐孚遠:『徐大人!此行再去西南找永曆帝,你那算從那條路去?可需要我多派護衛給你?』

徐孚遠答:『稟藩主!以前去西南找永曆帝,都由廣東最南端的虎門登岸。通常都是由廈門乘船到香港。再由香港那裡的河洛人相助,一路翻山越嶺進廣西、入雲南。只不過今永曆帝,或已逃往緬甸。所以我或許得借道安南國前往,但同樣會先到香港。因香港的河洛人對西南較熟悉,需得有其相助...』香港乃是廣東最南端的一小島,島上所居多是來自閩南的河洛人與客家人,居於在島上藉販運謀生。因聽徐孚遠要取道香港,再由虎門入廣東。當下國姓爺不免要問:『徐大人,那香港那邊的情況如何?』。卻見徐孚遠皺著眉頭,直搖頭嘆息,回說:『稟藩主,現今香港那邊,亂民四起。簡直已亂成一蹋糊塗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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