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28-5、亨布魯克牧師號召土著奮戰

座東朝西的普羅民遮城，城門外不遠就是台窩灣內海。黃昏之時，更可見距離約一箭之遙的禾寮港，中國艦隊的士兵，正不斷的登岸。所以亨布魯克牧師只能駕著馬車，悄悄從後門出城。城的後方是一片屬於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植物園。經過茂密的植物園的後方，有一條小溪；小溪的後方則是一座名為尖山的山丘。總之，出了普羅民遮城後，到尖山的這一段路並不好走。且有中國哨兵已在這一代出沒，這讓亨布魯克更是時走時躲，戰戰兢兢。幸好到了尖山的山丘上後，就可接上印地大馬路，由此即可一路直通到麻豆社與蕭壟獵園一帶。由印地大馬路，繞出了海牙森林後，就是一片視野寬闊的高地。傍晚的昏暗天色下，當亨布魯克牧師，駕車直奔往麻豆社的路上，左望台窩灣內海的方向，宛如末日般的景象就在眼前。內海處處仍有船隻被焚燒的火光，擱淺在沙洲被大火焚燒的列克威因號戰艦，更是讓人怵目驚心。更見遍佈內海那一道道宛如巨龍升天的裊裊濃煙，更是讓人驚駭。原本從印地大馬路的高地，轉向磚窯的方向，就可到麻豆社。麻豆社正是亨布魯克牧師宣教的教區，所以這條路也是亨布魯克牧師，天天都在走的路，再熟悉不過。但這日到了高地該左轉的地方，亨布魯克牧師卻停下了馬車，不敢再左轉向麻豆社。因為由高地望向麻豆社，可見整個麻豆社幾乎空蕩蕩一片。並非是因中國軍隊的到來，讓居住在麻豆社的農民，都驚恐的已逃之一空。而是整個麻豆社的中國農民，包括男女老幼，幾都聚集到了油車店的碼頭那邊。且是敲鑼打鼓，一付歡天喜地的在迎接中國軍隊的登岸。

碼頭邊的岸上，至少有上百匹的戰馬，應是中國軍隊用船隻運來。更詭異的是，居然還有一個穿著荷蘭貴族服飾的人，騎在一匹紅馬的馬背上，像是在指揮士兵。因為距離太遠，亨布魯克牧師並無法看清楚那穿著荷蘭服飾的人，究竟是不是荷蘭人。但他的身邊居然還有一個士兵，替他撐著一把荷蘭東印度公司議員專用的大陽傘。這可讓亨布魯克更加的疑惑，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職員都知道，在福爾摩沙殖民地，有資格能夠用那麼大的陽傘的人，也只有總督揆一而已。「麻豆社的中國農民，已經背叛了上帝！而那騎在紅馬的馬背上，即將帶來戰禍，看似荷蘭貴族的人，又是誰？難道會是總督揆一也已經背叛了上帝嗎？」望見麻豆社的景象，因為亨布魯克牧師心中有太多的困惑與不解，驚惶之下，也不敢多再停留。就怕會被中國人發現，亨布魯克牧師急忙調轉了馬車頭，離開了印地大馬路，朝向一片荒煙蔓草的小路，直朝著深山林內的方向走去。因為中國農民既然已經背叛了上帝，那亨布魯克牧師能夠號召來對抗中國軍隊，最後的希望，也只有居住在深山林內的獵首族土著。 

哆囉嘓社，位於諸羅山南路，是距麻豆社最近的一個土著部落。其部落隱於深山密林之中，自稱洪雅。洪雅土民，鮮少從事農耕，多以狩獵維生。且其即無文字，甚至也不穿衣，僅以鹿皮或樹葉遮醜。自從荷蘭東印度公司於台灣灣建城以來，又將原本居於笨港十寨的中國農民，遷移至麻豆社與蕭壟社。至此居於深山林內的洪雅土民，才開始與外界有所接觸，也開始以鹿皮鹿肉等，與中國農民及荷蘭東印度公司交換布疋等物。部落中的男女，這才開始穿衣，甚至有人還開始學起中國人，戴起帽子，穿起鞋子。至於其婦女多喜歡用青布裹頭，且慣把整頭上的長髮，盤得像是斗笠那麼大。頸項間，則喜歡掛著成串用白螺錢串成的項鍊。身上穿的衣物也都只有黑白兩色，無論男女的上衣，都短到露出肚臍，下身則圍著黑布。是日，當亨布魯克牧師駕著馬車，直奔到哆囉嘓社之時，也已經是入夜時分。蠻荒之地，一般來說，除了野獸之外，根本不會有人來往於深山密林，更不可能會有人進出土民部落。尤其台灣的土民，有獵人頭的風氣，三更半夜擅闖他族部落，更可能會被部落的獵人當作獵物，用弓箭射殺，砍下頭顱。昨夜裡，亨布魯克牧師，為了號召基督徒挺身對抗中國軍隊，帶著一身疲倦與惶恐，駕著馬車直奔到哆囉嘓社；差點被部落的獵人，當成獵物射殺。幸好，亨布魯克牧師多年來，常到哆囉嘓社宣教，所以部落中的土民，多認得他。也幸好黑夜之中，獵人的箭射偏，並沒有射中亨布魯克。這才讓亨布魯克逃過了死劫。

黑夜的哆囉嘓社部落，升起了篝火。亨布魯克牧師，被帶入部落中。部落的房舍多為低矮的茅草屋。但亨布魯克牧師沒被帶往茅草屋，而是被帶部落中央一間用竹子搭成的大屋。因為這竹子搭的大屋，名為公廨，乃是部落中的土民長老們，議事的處所。通常也是牧師來到部落後，向土著宣揚基督教的處所。事實上，哆囉嘓社部落，約二三百男女老幼的土著，多半也都已受洗，放棄對其祖靈的信仰，而改信奉基督教。因為哆囉嘓社，距台窩灣並不遠。且1626年，也就是三十幾年前，當荷蘭東印度公司佔據台灣為其殖民地後。隨之而來，重中之重的工作，就是開始派遣牧師與神父前來，對殖民地的傳教。因為對這些西方強權而言，無論是西班牙、葡萄牙、英國或荷蘭，當其佔領一塊土地做為殖民地後，首要之務，就是必須先再那塊土地傳教。因為也唯有那塊土地上的人民，開始信奉上帝；如此這些西方強權，方能有效的控制殖民地。正是也唯有利用宗教信仰，有效的控制殖民地的人民後，殖民主也才方能順利的佔領與掠奪。乃至讓人民在上帝之名下，心甘情願的被殖民主奴役與利用。三四十年的傳教，胡蘿蔔與棒子兼施之下，自然哆囉嘓社的土著，多已改信基督教。尤其看見亨布魯克牧師，這資深的牧師前來，部落的土著多也知道，應該又是滿載著一車的麵粉與糖，要來分發給信徒。只不過，這夜裡，部落的土著，恐怕卻要有點失望。

『神的子民啊！各位教會的弟兄姊妹！末日來臨了！中國人的軍隊已經有如蝗蟲般，來到了上帝放牧羔羊的土地。那位主宰萬物萬能的天主，要我來傳達祂的旨意，要我吹響正義的號角。在神的面前有如手足般的弟兄姊妹們，是時候到了！現在就是大家應該挺身而出，為上帝而犧牲、奉獻，對抗敵基督的時候了...』眼見亨布魯克牧師來到，部落中的男女老幼土著，一傳十，十傳百，紛紛手拿火把趕到公廨。然而令眾土著趕到有點失望的是，公廨中，除了見到滿臉驚惶的亨布魯克牧師，不斷的大聲疾呼外。卻沒見到他有帶麵粉或是糖，來分送給部落的族人。有的土著，等得不耐煩，更是直接就到亨布魯克牧師的馬車上，去翻找。然而亨布魯克牧師的馬車上，卻是空空蕩蕩，連一包麵粉一包糖都沒有。去馬車翻找不到麵粉與糖的土著，回到了公廨後，即附耳在長老的耳邊竊竊私語。這讓部落中的長老，彼此之間也開始低聲的竊竊私語起來。於是有部落的長老，終於忍不住，打斷了亨布魯克牧師的話，開口問說：『神父啊！你說中國人的軍隊向蝗蟲一般的來了！又說要我們為上帝犧牲奉獻！可是神父怎麼連一包麵粉一包糖都沒帶來！所以我們想知道，假如我們為上帝挺身而出！那這次上帝，要賞賜給我們甚麼？』

「上帝要賞賜甚麼？」陡聽得部落長老的問話，亨布魯克牧師，一時神情愕然。且見就做在面前的部落酋長，更語帶討價還價，緊接著說：『是呀！上次上帝要我們去砍中國人的人頭，一顆人頭可以換一疋布。那這次呢？上次中國農民，沒有武器很好獵殺，比獵鹿還容易！但牧師剛剛說，這次是中國人的軍隊！軍隊都有武器，不比農民！所以砍一顆人頭，如果沒有賞賜給我們三四疋布，那我們是不可能為上帝犧牲奉獻的！』聽得部落長老要求，砍一顆中國軍隊的人頭，要賞三四疋布。這讓亨布魯克牧師聽了，更是驚愕。原本一張滔滔不絕的嘴，頓是張大了嘴，卻啞口無言。亨布魯克牧師自然知道，部落的土著，口中所稱的上帝，就荷蘭東印度公司。

事實上，對這些土著而言，荷蘭東印度公司，確實也就是他們的上帝。誠如那部落的長老所言，上次中國農民暴動，荷蘭東印度公司，確實也公告給了每個部落的土著，稱他們只要砍一顆中國人的人頭，就可以換一疋布。而且當時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台灣總督費爾柏格，還命令個教區的牧師，到各部落去宣達他的命令。所以當時亨布魯克牧師，確實也曾到哆囉嘓社，來向部落的土著，宣達此一公司的旨意。當然，雖說是公司的旨意，但亨布魯克作為一個牧師，向部落的土著宣達之時，自然也說那是上帝的旨意。只不過，此次中國軍隊有如天將神兵，來得太急，也全無預警。包括荷蘭東印度公司也毫無準備，措手不及。而亨布魯克牧師，更是從普羅民遮城，倉皇逃出，前來求援，哪裡還能帶來甚麼上帝的賞賜，給部落的土著。再別說，既沒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允許，亨布魯克牧師豈又敢信口開河，允諾給部落的土著。

「砍一顆中國人的人頭，可以換得幾匹布的賞賜？」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，語塞之下，亨布魯克牧師繞了個彎，索性開始展其所常。也就是傳教士最擅長的─獵巫。只見亨布魯克牧師，鼓其三寸不爛之舌，開始說起了令人悚動的話語：『神愛你們！各位親愛的兄弟姊妹！只要你們為上帝犧牲奉獻，堅忍奮戰。那等你們死後，上帝就會親自迎接你們，進入他的英靈之殿！這樣的榮耀，不是幾匹布可以比擬的！尤其中國人已經背叛了上帝，投靠向魔鬼與撒旦的陣營。敵基督不旦會帶給這塊土地，戰爭、瘟疫與飢荒。而且淫邪的中國人，他們更都是邪惡的雞姦者。如果讓他們來到你們的土地，那他們將不只會強姦女人，也會強姦男人！』講到此，正巧看見眼前一個約莫三歲的小男孩，亨布魯克牧師，即指著那名小男孩，疾言厲色的說：『看哪！這個可愛的小男孩，大約只有三歲。旦中國人最喜歡雞姦這種小男童了。假如中國人來到你們的部落，這樣的小男童，將會被幾個個，幾百個中國人給輪流雞姦。可憐的小男童，他小小的身軀，怎受得了被幾十個、幾百個中國人，無情的，輪流的雞姦！』又見公廨中坐著一個滿臉皺紋，幾乎已經不能走路，約莫八九十歲的老太婆。亨布魯克牧師，又指著那老太婆說：『看哪！那位已經當了曾祖母的年長女士，雖然已經八九十歲。但只要是女人，中國人就不會放過！不論是八歲的小女童，還是八十歲的阿婆。只要中國人來到你們的部落，就算是已經八九十歲的阿婆，也會被幾十個、幾百個中國人，輪流的強姦！』

「獵巫」的精髓，無非就是煽動起人們對女巫的恐懼，聲稱其會散播瘟疫等，藉此鼓動人們對女巫的仇恨。好利用人們的仇恨，去獵殺傳教士口中的邪惡女巫。而亨布魯克牧師心中的邪惡女巫，自然就是來到台灣的中國軍隊。部落的土著，聽得中國軍隊來到已後，不但會強姦女人，而且還會雞姦男人。果然當下，人人臉露驚恐神色，無不開始彼此交頭接耳。但坐在亨布魯克牧師正對面，那部落的酋長，卻仍是正襟危坐，一臉不為所動。於是亨布魯克牧師，指著酋長，又大聲的說：『看哪！偉大的酋長！我必須誠實的告訴你。淫邪的中國人，不但是強姦者、雞姦者。更邪惡的是，他們一個男人，都可以娶很多的妻妾。然後每個晚上把所有妻妾都擺在同一張床上，供他們享用她們的肉體。所以酋長啊！難道你真的不願奮起對抗那些邪惡的中國人。難道你甘願，讓中國人來到你的部落，把你的女兒、妻子與老母，都變成他們的妻妾。然後每個晚上，把你的女兒、妻子與老母都擺在一張床上，一起蹂躪！更恐怖的是，這些淫邪的異教徒，他們還會吃人肉。所以當你們部落的男女老幼都被他們雞姦過，強姦過後。他們還會就向殺豬一樣，把你們都殺了當成食物。它們會扒你們的皮，做成衣服。他們會挖出你們的心，挖出你們的甘，烤了吃。他們還會把你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，血淋淋的生吃！神的子民啊！面對這樣的邪惡！難道你們不奮起抵抗，卻還要計較砍一顆中國人的人頭，可以換幾匹布嗎？』

『神愛你們，但如果你不聽祂的，不奉祂的旨意。那祂就將會毀滅你。雖然祂依然愛你！』見部落土著，人人臉帶驚恐，亨布魯克牧師最後使出了他的殺手鐧。那就是對著部落土著，高舉起了上帝的懲罰之劍。「神愛你們！」這句話，部落中的土著，並不陌生。而且是每當聽到牧師講出這句話，部落中的小孩，無不開始大哭；部落中女人，則是驚恐地淚流滿面。而部落中的男人，更是會嚇到渾身發抖。「神愛你們」因為每當牧師講出這句話的時候，通常就是部落中，有人去膜拜了祖靈，或祭祀了阿立祖。且被舉發，或被牧師發現。於是，那祭祀阿立祖與膜拜祖靈的人，會被牧師指稱是崇拜魔鬼的女巫，是撒旦的同路人。「神愛你們，但如果你不聽祂的，不奉祂的旨意。那祂就將會毀滅你。雖然祂依然愛你！」一旦牧師講出這句話，那被視為女巫的部落族人，就會被鞭打後，流放出部落。任其在部落外，自生自滅，或被野獸吞食，或是被其他部落的獵人，砍去頭顱。總之，每當牧師講出「神愛你們」這句話，那部落的土著就知道，恐會受到被獵巫的嚴厲懲罰。是夜，一聽到亨布魯克牧師，講出了「神愛你們」這句話後。部落中的土著，已然各個臣服下跪，再不敢對「砍一顆人頭，可獲幾匹布的賞賜」討價還價。...

「親愛的上帝！那位掌控萬物的偉大天主啊！哆囉嘓社的土著，依然害怕中國軍隊！因為他們認為他們部落的勇士太少，無法對抗中國軍隊！是的！這我也知道！所以親愛的上帝，請你給我更大的力量，讓我能夠去更多的部落，號召更多的土著，一起團結起來，對抗中國的軍隊與敵基督！萬能的天主啊！你忠誠的僕人，將追隨你堅忍的奮戰！更需要你的賜福！」緊握著馬車韁繩的手，也握緊了一柄十字架，昨夜在哆囉嘓社，度過了一夜。今日一早，亨布魯克牧師，迫不及待即又駕著馬車，循著荒煙蔓草間的小徑，朝北策馬而行。因為普羅民遮城已危在旦夕，所以他一刻都耽擱不得，需得趕緊再到諸羅山的各土著部落，去號召更多的土著；一起來對抗中國軍隊的入侵。而且亨布魯克牧師也知道，就在諸羅山最北端，經過一條大肚溪後。在哪裡有一個強大的土著王國，稱為大肚王國。且大肚王國的土著國王，向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交好，也接受公司授予的權杖，臣服於荷蘭東印度公司。所以亨布魯克牧師，有個大膽的念頭。那就是，或許他可以駕著馬車，一路號召土著部落，一直到大肚王國；去向大肚王國的國王求助。畢竟，若能有強大的大肚國王的相助，那要驅離那些有如鬼魅般入侵福爾摩沙的中國軍隊，必然會更有勝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