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.顏程泉終於如願在舊厝的房間裡,找到了高中時的日記。這是一本精裝本的日記,有一個印刷著山水圖畫的銅板紙外殼。雖經得二十幾年歲月,不過因放在抽屜中,光亮的銅板紙亦未沾染灰塵;所以這本日記,看起來,就有如當年新買時一樣。見得顏程泉,從銅板紙外盒的側邊,將日記簿抽出,霎時竟有種錯覺─猶似昨日之時,顏程泉才寫完日記,將日記收進盒裡,放進抽屜。只不過當今日,將日記再從抽屜取出,而時間竟已過了二十幾年。當年坐在書桌邊,十七八歲的高中學生;今日再拿起日記,卻已是個年過四十的落寞中年人。「唉~這本日記,果然沒寫幾頁。真是可惜。要是當年多寫一點的話,今日也有比較多的高中回憶,可以參考!!」被煙熏黃的手指,抽出日記後,翻過了幾頁,便是空白,不禁讓顏程泉有點感到失望。於是顏程泉,暫放下日記,再望向剛剛取出日記的那個抽屜;卻見抽屜中,原本被日記壓住的角落,似有一塊黑色的鐵片之物。這黑色的鐵片之物,大概是一支二十公分的尺那麼長,形狀有點像一支匕首,不過柄與刃,卻是呈不規則的形狀。乍見這黑色的鐵片,頓時顏程泉想了起來,霎時,往事歷歷浮現腦海─「欸~對。這支匕首,不是高三那年,我跟楊文興、蔡益昌,還有蔡進貴,一起到鰲峰山軍事管制區內的鬼洞去探險。然後在鬼洞裡面,很深的地方,撿到的嗎?~~沒想到經過二十幾年,它竟然都還一直放在這抽屜裡!!」。

「久違了。我的寶物?!~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見了,沒想到你一直都在這裡!」嘴角盪起一絲笑容,只見顏程泉,便從抽屜中,取出那柄像匕首的黑鐵。書桌的燭光映照的晦暗房間,原本無風無息,正當顏程泉從抽屜,取出那把形狀詭異的匕首之時;霎時,燭影晃動,整個房間竟似有黑影幢幢。"忽忽~忽~"窗外的風聲,霎時如鬼哭神號般的呼號,猛烈的搖晃著毛玻璃窗的木頭窗框。"喀喀喀~喀"窗框不住的震動,不過顏程泉似並未注意到,周遭有何異樣。因為此時,顏程泉的一雙眼睛,恰似被攝了魂一樣,只是著迷的,直盯著手中的黑色匕首。是的,顏程泉幾乎忘了,高三的那一年,當在鰲峰山的鬼洞中發現這把匕首後;當時,他對這把毫不起眼的黑鐵片,是多麼愛不釋手。甚至每天晚上,當顏程泉坐在房間的書桌旁,他都把它拿在中手玩賞擦拭。只是此時,顏程泉似也忘了,當年正是在撿到這把匕首後,自此他總是也在夜裡怪夢連連。「好久不見了,我的寶物!!~你還是像當年一樣,一點都沒生銹。你果然是一件稀奇的寶物!!」燭光映照著顏程泉的臉龐,伸手撫摸著燭光下的黑鐵片;此時只見顏程泉的臉上,似不自覺的,露出一種詭異忘我的笑容。怪異的是,若是顏程泉手中的這柄黑鐵,果只是一塊山洞中的廢鐵。可經過了二十幾年,這廢鐵,居然都沒生銹,不但沒生銹;而且此刻在燭光下,更見其黑的發亮,比當年還光亮,幾能照出人的臉龐。

『我的寶物,真高興能再看見你!』黑色的刀刃映出顏程泉的臉龐有點扭曲,凝視著手中的黑鐵,顏程泉的神情有點失神的詭異。只見顏程泉的手指,不自覺撫過刀刃,卻不知這匕首的刀刃,何時竟變得如此鋒利。『啊呀~好利!』當顏程泉的手指滑過刀刃,剎時刺痛,頓竟劃出了個傷口,鮮紅的血自指頭湧出。『啊~流血了!』見得指頭流血,顏程泉嚇了一跳,趕緊將匕首扔到書桌上,按住自己手指的傷口。詭異的是,當顏程泉,將那柄黑色匕首,扔於書桌上,竟見剛剛流到了匕首上的血,霎像是水滴滴到了乾涸的土地上一樣,瞬間竟被匕首給吸光;且見燭光下的匕首上,再無任何血跡。這時顏程泉,覺得有點不可思議,以為是自已眼花了,便再將指頭上的鮮血,再滴一滴到了匕首的刀刃上。這次顏程泉看清楚了,絕不是自己眼花。果真當鮮血滴到了匕首上,刀刃上的血滴,立時就像滲入乾土一樣,被吸進刀刃中;頓時刀刃上又是一片光亮,毫無留下任何血跡。「這把匕首,居然會喝鮮血!~而且好像乾涸的沙漠一樣,那樣的渴望鮮血!」看著匕首喝掉鮮血,顏程泉不但不感害怕,或許認為這柄匕首果真是寶物;因此,反而更讓他,似更感到一種興奮。索性,顏程泉便不再按住自己指頭的傷口,反以左手再拿起匕首,且將右手指頭流出的鮮血,盡滴到了匕首上。

黑鐵片般的詭異匕首,無論顏程泉滴下多少鮮血,瞬間都被其刀刃吸掉,一滴也沒滴到書桌上。訝異,漸取代了新奇興奮,見得匕首不斷將鮮血吸入,忽而顏程泉的耳畔,隱約更似聽到了許多的呼號,或竊竊私語的吵雜聲。聲音越來越清楚,聲音似充滿了淒厲與痛苦,煞像是來自地獄亡魂的哀嚎。『啊~~啊~~隆隆隆隆~~』哀嚎之後,是陣陣隆隆的雷聲,隆隆的雷聲越來越大,甚而震耳欲聾。『隆隆隆隆~』震耳欲隆的雷聲,燭光下的匕首,頓似亦汨汨淌出黑色的霧氣,這時顏程泉,不禁開始感到惶恐害怕。"轟隆~"煞如一聲悶雷巨響,就那麼一剎那間,整個房間,頓陷入像濃黑墨汁一樣的漆黑。蠟燭的燭光不見了,顏程泉伸手不見五指,頓看不見窗口,看不見房間,唯耳畔的風聲呼號。「腦袋沉重的就像沙袋,思想遲緩的就像滾不動的巨輪,像一隻垂垂老矣的烏龜,爬行在炙熱的柏油路面...」這種有如夢魘般沉重遲緩的感覺,顏程泉似曾相識。「對~高中的時候,我常做這樣的夢。或許是當時聯考壓力太大,讓我常常在夢中,好像落入黑色的沼澤中一樣,渾身難以動彈...」這種有如置身黑色沼澤般的痛苦夢魘,顏程泉想起來了;然而卻不知,自己原本,應是清醒的坐在舊厝的房間中,怎會突然落入這令人恐懼的夢魘。...

「黑天暗地的恍如夢魘的空間,我的身體有如置身在黏稠的黑色沼澤中,舉手投足沉重且遲緩,而我的腦袋更像是變成了一顆石頭般的,既沉又意識朦朧的無法思考。我已不在舊厝的房間裡,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,我舉目四望,終於漸漸可以看見一些模糊的景象。這裡像是一處寬闊的海邊,漫天是層疊的烏雲,海是黑色的,無邊無際的海岸線,則滾動著一波一波的白色浪花。這裡,好像是台中港漁港防波堤外的沙灘?!~高中時候,我常來這裡玩,有時候還一個人來。空蕩的沙灘,海風狂吹,捲起沙灘的沙子,有如湍急的流水般在我腳踝下狂奔。我在沙灘上有點寸步難行,但我努力想走近,靠近有浪水的海灘。因為有一艘巨大的船,就擱淺在波浪陣陣的沙灘上。那是一艘木造的大船,船身傾斜,且有一半的船身,陷入沙灘當中;恰如海中巨獸被沖上岸般,陷入沙灘掙扎,死亡,再無法動彈...」。

詭譎的夢魘,黑色的雲層,黑色的大海,黑色的廣漠沙灘,一艘傾斜的大船,就像海中巨獸被沖上岸,而擱淺死亡。當在遠處觀看,只知這是條大船,及至顏程泉終於走近船邊,這才發覺這條擱淺的船,異常的巨大;縱使船身已半埋入沙灘,卻仍讓人無法從高聳如城牆的船舷爬上上船。而且這艘巨船,竟像是一艘古代的三桅帆船,不過桅桿都已折斷;僅剩得撕裂的船帆,有如破布般的在強襲海風中飄蕩,發出鬣鬣聲響。且見破敗的船身,更是已長滿外殼堅硬的藤壺,及寄生的層層疊疊牡蠣;顯見擱淺年代已久。「這是一艘從海被飄上岸的幽靈船嗎?!」破舊撕裂的船帆掛在殘存的桅桿飄蕩,有如鬼魅一般,這讓顏程泉看了,突然有點感到恐懼。"嘩啦"一聲,正當顏程泉抬頭,仰望船上飄蕩的破船帆,忽見得船上,似有什麼東西,被強勁的海風吹落。這時吹落的東西,正不偏不倚的,掉到了顏程泉的手上;於是顏程泉伸手一撈,便將那東西接住。原來,被海風從船上吹落的,竟是一張紙卷─像是古代人用的,那種兩端有木棍捲住的卷軸。

顏程泉伸手接住那卷軸後,順其自然的,便將其攤開。卷軸中寫了些字,有些已破損,有些已模糊,但有些尚可認得。於是顏程泉,便挑了幾行比較清楚的字去看,只見其自跡尚可辨認的幾行字,寫的大略是─「高砂國渡航船朱印狀。日本國元和二年。....德川家康命長崎代官村山等安,籌劃南征高砂國。...派大船十三艘,兵士三四千人,渡海遠征,招降高砂國,稱藩納貢...」。詭異的夢魘,感覺有點怪異,顏程泉原本以為自己的手中,拿的是一張古代的卷軸,忽而卻發現;原來自己手中拿的,竟是一本書。

「咦~這本書。這本書,不是就是我寫的"大度山王朝"嗎?!~可是關於這個故事,我都還沒寫到這裡啊。怎麼書裡面,已經出現西元1616年的事?!~"村山等安,渡海遠征高砂國!"~咦~有這回事嗎?!~那我倒是得看清楚一點。等到夢醒了後,趕快把這段補上去...」腦袋沉重意識朦朧,顏程泉見得手中的書,字句依稀可辨卻又模糊,一時更讓他滿心的疑惑。因為顏程泉搞不懂,這"大度山王朝",明明自己尚未寫完;可此刻,卻竟然已經有一書,已經在自己的手中。事實上,這也並非第一次,顏程泉做這種詭異的夢。因為每每精神耗弱,半夢半醒間,顏程泉似已經做過好幾次,類似這樣的夢。即自己在寫的故事,明明尚未寫到的情節,可夢中卻發現,自己正在翻閱自己所寫的書;而且書中的故事內容,還都是自己沒看過的。「村山等安,發兵遠征高砂國?!!~在書中的內容,是怎樣寫的。我得趕快把它背下來。字裡行間~~怎麼這麼模糊。....我要趕快記住!!」每每做這樣的夢,顏程泉縱使腦袋昏濛,可卻也總拼命想把書中的章節,給記住;好等自己醒來以後,可以把夢中所見的故事章節,整段的照抄。當然,寤寐昏濛的夢中,想把自己所見的故事章節,整段的記住,幾乎是件不能的事。縱然有的時候,顏程泉,以為自己在夢中,已將整段故事的內容記住;可夢醒後,往往卻又一個字都不記得。此刻正是如此,"大度山王朝"的書,正在顏程泉的手中翻閱─感覺就像是,這個故事其實早已存在,只是想藉由顏程泉昏濛的腦袋,把它從飄忽不定的夢中,帶到現實世界一般。

正是顏程泉,於"大度山王朝"的前言所云─「故事內容,通靈而得;如有出入,尚待考証」。海風鬣鬣的吹著書本的紙張,擱淺沙灘的巨大古代海船旁,無論如何,昏昧迷離的夢魘中;此刻顏程泉的朦朧的腦海,似已將故事內容,記住了個大概。....X    X    X

「歷史考証:西元1616年,日本幕府將軍德川家康命長崎代官村山等安,執行攻略台灣的任務。村山等安於是派次子村山秋安率船12艘、徒眾3、4干人向台灣出發。1615五年日本人村山等安遠征台灣之時,為琉球國王中山尚寧得知。他派人告知中國,當時的中國的福建巡撫黃承玄為此,於明萬曆四十四年(西元一六一六年) 上奏此事。其奏書中說:雞籠逼我東鄙,距汛地(澎湖)僅數水程,倭若得此,益旁收東番(指台灣)諸山以固其巢穴。....」。..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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