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43-2、人類文明是否走向進化的方向

歲月的無盡年月日。昏慘慘，這條路就像走在黃泉路。「國姓爺為什麼要派我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？」這個問題，始終盤繞在楊英的腦海。迷霧瀰漫的天地間，滿路枯枝影幢幢，楊英發覺自己又踽踽獨行在清水大排的河濱步道。但實話說，雖說楊英以為，國姓爺派他轉世到了三百年後的台灣。但他卻不知道，因為自己糊塗，在黃泉路上走錯了方向。所以事實上，楊英並非投胎轉世到了三百年後的台灣。而是投胎轉世到了宇宙平行時空的鬼島台灣。鬼島台灣，一入夜後，就從黑夜此永無止盡，且舉島吃人的魑魅魍魎，與嗜血的妖魔鬼怪盡出。又聾又瞎的懵瞽毒龍，盤繞的天空就像層疊的烏雲。有如雨水般灑下的漫天綠洨，更會讓人一沾惹上，頓就會兩眼發綠，滿心充滿恐懼與仇恨。於是鬼島台灣的島民，大多慣於獸性大發，且人性多倒退與沉溺於獸性。而狂暴的民粹情緒，更就像迷霧瀰漫般，終年籠罩著鬼島台灣。所以置身鬼島迷霧中的楊英，似也已經想不起來，自己在這迷霧中到底已經走了多久，卻始終走不出迷霧。唯滿腦子仍不住的思索─「國姓爺派我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，總有他的道理。而既然我已身在這三百年後的台灣，或許我更該思考的是─究竟我這一生，在這個時空，領悟了甚麼？又學會了甚麼？如此，或也才不枉此生此行！」

「來到三百多年後的台灣，我領悟了甚麼？確實，三百多年後的台灣，與三百多年前的台灣，已然大大不同，甚至可說是天翻地覆的改變。在這個三百多年後的時代，國家也已經不是唐朝李家的、不是宋朝趙家的，不是明朝朱家的，更不是清朝愛新覺羅家的。因為這個時代的台灣，已然實施所謂的"民主政治"。所以國家已然是屬於所有人民的。國家也已經沒有皇帝，江山改朝換代，也無須再殺得血流成河，看誰砍得人頭比較多。因為民主政治之下，一個國家的領導人，是所有人民以投票選舉，來決定政權是否要輪替。而且一任也只有四年。四年後又得重新選舉一次。所以沒有人可以永遠高高在上的當皇帝，還把人民當奴僕。而這好歹，應該算是人類文明的進步吧！」鬼島台灣的經歷，對楊英而言，確實也並非一無是處。至少楊英知道，三百多年後的台灣，已經實行所謂的民主政治。所以那些有如狼群般，渴望權力的的貪婪者，也不需為了一統天下當皇帝，而砍人頭殺百姓，殺得血流成河。因為民主政治之下，只要靠著選舉，就能奪取權力，統治天下。而選舉，則只需要靠著詐騙與謊言，把百姓搞到腦殘，通常都能贏得百姓的選票。就像是台灣的艸祭女皇般，獲得台灣的「817」選民支持。

「詐騙，雖然也是犯罪。但比砍人頭的殺人罪，至少輕一點。所以從家天下的封建帝制，進化到全民選舉投票的民主政治，這當也就是所謂人類文明的進步吧！」迷霧瀰漫的清水大排，河谷濕地的蘆葦花叢莽莽蒼蒼，有如一幅潑墨畫般的霧濛濛，正當楊英行於迷霧中，一路踽踽獨行思索。嘎然一聲，忽而一隻蒼鷺展開有如巨輪般的翅膀，從頭頂上飛過。隨之，就見那蒼鷺翩然振翅，翱翔於河谷中，伸出細長兩腳，緩緩降落到濕地的溪流。說也怪，當那隻蒼鷺，兩隻細長的腳踩到了溪水之時，楊英陡見那蒼鷺所踩的溪水處，腳下一片波光粼粼，金光閃耀。抬起頭看，楊英這才驚覺，不知何時，迷霧中的清水大排，晨曦已起。大河溝的彼岸，東方的鰲峰山山頭一片金光燦爛，於是楊英知道，此時自己是走在清水大排的河溝南步道。回頭看，仍籠罩在迷霧中的鎮平庄橋，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。迷霧瀰漫的溪水上，豎立的一根根橋墩，恰如如奈何橋般橫於大河溝上。

「三百年前的那場戰爭！滿清入關，為奪取天下當皇帝，殺得神州大地，血流成河。當時國姓爺為保漢室江山，與明朝朱家天下，起兵抗清。十數年征戰，整個東南沿海生靈塗炭，最苦的還是百姓，而國姓爺又何嘗不知！是以後來滿清五省遷界，沿海萬民流離失所，家園與良田盡荒蕪。而國姓爺率兵渡海到台灣後，每每談及此事，亦常常為此嘆息不已！試想，倘若中國有這民主選舉的話，那江山改朝換代，改以政權和平輪替。倘若可讓百姓用手中的選票，選出要讓誰來統治中國，那豈又何需再為了誰當皇帝，殺得血流成河，更讓百姓家破人亡，流離失所...是啊！生命總能找到他的出路。人類的文明，人類的歷史，本應該走向進化的方向。朝向人性與理性的方向進化，由"原我"向"超我"進化。而非始終停滯在有如獸類般的貪婪爭奪，與獸性大發的殺戮...」回頭走上了迷霧瀰漫的鎮平庄橋，驟想及此，恍若置身奈何橋上的楊英，似乎中在迷霧中找到了方向。鬼島台灣永無止盡的黑夜，霎時天光已現。東方漸露的晨曦，綻放著一片金黃色的光茫，漸漸蒸融了迷霧。

原本漫天烏雲層疊密佈，有如懵瞽毒龍盤繞的夜空，就在晨曦的天光照耀下，讓黑暗漸漸退散。霎如原本灰塵污垢滿佈的青花瓷盤，被水清洗過了一般，又見白雲朵朵的萬里青空。藍天白雲之下的清水大排，有如黃泉路的詭譎迷霧散去後，更見山光水色怡人宛若天堂。成群的白鷺鷥就在河谷濕地中，飛舞覓食。清澈見底的溪水中，更見魚群悠游。河溝兩旁的枯樹，枯枝上又發出了嫩芽，逐漸長成一片青翠的新綠。結實纍纍的苦楝樹，那一串串掛在枝頭的果實，映著晨曦的金光，更像是滿樹掛滿了珍珠與瑪瑙般的晶瑩剔透。遠方有如百仞高城的鰲峰山，滿山的蓊鬱蒼翠，再不見被野火燒過的光禿。山後的遠山，中央山脈綿延無盡，連霄插漢，高與天齊，直入雲端的山頭，更恍若直通神仙所居的仙境。「原本我以為我身在鬼島！沒想到黑夜褪去，我才知道原來我置身在天堂！」或因永無止盡的黑夜退去，或因一念之間的轉變，見眼前宛若天堂般的美景，頓讓楊英也覺得腳步輕盈了起來。不！是渾身輕飄飄的，恍若自己也像身邊飛舞的蝴蝶般，幾要飛了起來。

「霧散了！既然找到了方向，那我得趕快回家了！」一畦畦綠油油的稻田，金黃色的稻穗結實纍纍，這是楊英從小熟悉的景象。走在兩旁種滿灯仔花的田間小路，楊英只覺腳步輕盈。正當楊英伸手，想去摘一朵紅色的灯仔花。忽然卻發現，自己的手也很小，也很短。驚得低頭審視，楊英這才發覺，自己的身上居然斜揹著一個書包。墨綠色的書包上，還寫著「大秀國小」四個字。繼之楊英更發覺，自己的身上居然穿著小學生的卡其制服。胸前還縫著一塊白色的名牌，名牌上寫著「大秀國小、─年丙班、姓名顏程泉」。恍然間，楊英明白。不！是顏程泉恍然明白─「原來現在，我只是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，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...」

「我終於回到家了。」走入村莊綠樹遮蔭的小路，點點陽光在老榕樹茂密的枝椏間閃耀，幾隻斑鳩在落葉滿地的路上覓食，成群的麻雀在路旁廢棄的古宅屋簷上嘰嘰喳喳。或因心情有如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學生般的輕鬆，使得顏程泉腳步輕盈的，只覺就像麻雀要飛起來般。拐過幾個彎後，經過路邊那間有點老舊，屋簷高翹的國姓公廟，顏程泉知道自己快到家了。就在一間木板外牆塗著黑柏油的雜貨店外，左轉一條狹窄的小巷子，經過第一幢四合院後，顏程泉就到家了。那是路邊有一根水泥電線桿的三合院。因為院子的稻埕，比路面還低個約一公尺。所以三合院靠路邊的圍牆，低低矮矮的，從圍牆邊其實就可以看見整個院子。左右兩側有長排的平房，水泥稻埕的院子正對面中央，是供俸祖先牌位，與常常要燒香拜拜的廳堂。回到了家，雖然很高興。顏程泉卻突然想起來，自己舊家的三合院，應在那年的「九二一大地震」中已崩塌。後來還長成了一片樹林。古怪的是，此時在顏程泉的眼前，那崩塌成樹林的舊家三合院，竟又恢復了舊貌。宛若時光倒退回了四十幾年前。不僅如此，當顏程泉從圍牆邊，望向三合院的稻埕，竟更見到了阿嬤，就彎著腰在稻埕中曬菜脯乾。但阿嬤，應該早就過世了，怎麼又會出現在舊家三合院的稻埕？

『阿嬤！阿嬤！我回來了！』恍然如昨的記憶中，阿嬤總是習慣身穿素色的旗袍，身材纖細且優雅，渾然不似一般粗曠的農家婦女。而且自有記憶起，顏程泉就總是寸步不離的跟在阿嬤的身邊，無論阿嬤到那裡，顏程泉就跟到哪裡。因為顏程泉從小，就是阿嬤帶大的，也總是跟著阿嬤一起吃睡。時而返家找不到阿嬤，年幼的顏程泉更總是會像被遺棄的雛鳥般，悲傷的嚎啕大哭。當下從圍牆邊，又見到阿嬤，有如睽違已久般。一時喜上心頭的顏程泉，三步併作兩步，有如一個小學生般，雀躍的又跑又跳的，從三合院的門口跑下台階。滿嘴高興的喊著，向阿嬤奔去。阿嬤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子，從學校放學回家，也是滿臉的欣喜。停下手中曬的菜脯，即露出了像是陽光般燦爛的笑容，說：『阿泉啊！回來囉！今天在學校有沒有乖！』阿嬤疼孫，況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子。即見阿嬤，擦了擦手，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五塊錢來，偷偷塞到顏程泉的手裡，還使了眼色，悄聲的說：『阿泉啊！今天很熱，阿嬤這裡有五塊錢，等下自己去店仔，買"枝仔冰"吃！不要讓你阿爸阿母知哦！』

從阿嬤的手中，偷偷接過五塊錢來塞入口袋裡。這是顏程泉的記憶中，小時候最幸福的事。因為哥哥、弟弟、妹妹可都沒有這樣的待遇。沒想到在阿嬤過世以後，顏程泉居然還能再次感受到這樣的幸福，霎時宛如在天堂。既然阿嬤提到了阿爸阿母，顏程泉張望了一下，順口即也問：『阿嬤！啊阮老爸，跟老母咧！他們有在厝裡嗎？還是去田裡？怎麼沒有看見他們！』卻見阿嬤和藹可親的，笑回：『憨囝仔！汝老爸，跟老母！不在這裡啦！他們還在人世間，還沒回來啦！』

「還在人世間，還沒回來！」原本顏程泉還以為爸媽，是在田裡工作。聽得阿嬤的回答，卻是讓顏程泉頓感茫然。即歪著頭，一臉迷惘，又問：『阿嬤！這裡不就是人世間嗎？怎麼你說我 爸阿母，在人世間還沒回來！這是甚麼意思啊！』阿嬤慈祥的摸了摸孫子的頭，回說：『憨孫哦！這裡不是人世間啦！若是人世間，阿嬤怎麼會在這裡！這裡是雲端上的唐山啦！也有人說是聖地唐山，還是唐山聖境啦。就是咱河洛人的神，住的所在啦！也是咱河洛人死後，會來的地方啦！啊汝老爸老母還沒死，當然還在人世間，怎麼會來這裡！你要說這裡是咱河洛人的天堂也可以啦！阿嬤在這裡很快樂哦！』

「原來我是在天堂！難怪一來到這裡，我感覺心情很輕鬆愉悅，何似在人間！但天堂怎麼會跟我小時候的村莊，一模一樣！」但想及此，顏程泉即露出了一臉的疑問，好奇又問：『阿嬤！這裡怎麼會是天堂，天堂不是有甚麼南天門，還有許多的奇花異草，跟神明住的宮殿嗎？怎麼這裡就跟鎮平庄一樣？』阿嬤宛如菩薩拈花一笑，回說：『憨孫哦！有很多事，我也不明白啦！你必須去問神明才會知。但是我知，在唐山聖境的這個鎮平庄，是你造出來的。這是觀音菩薩跟我說的。我死後，曾經住在一個黑黑暗暗的地方，很久一段時間，也不知該去哪裡。後來觀音菩薩來找我，跟我說，我的孫叫顏程泉的，伊在人世間用他的意念，在雲端上的唐山聖境，創造出一個鎮平庄，問我要不要去？我當然說好。所以觀音菩薩，就接引我過來了！所以阿嬤真歡喜，多虧有你這個憨孫，在人世間做憨事，阿嬤才能能來到天堂！而且觀音菩薩不只接引我來，連你阿公，菩薩也把他接引來這裡了！說到你阿公，火煉仔那個粗魯人，本來死後就在地獄受苦。也是多虧你在唐山聖境造出這個鎮平庄。所以你阿公才能脫離地獄的苦海，來到這裡享福哦！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