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-4、國姓爺派楊英轉世三百年後的台灣

 

明朝萬曆十五年八月,台窩灣東岸的赤崁城。「危機仍未解除。荷蘭紅毛於內海的海戰,雖然潰敗,卻又有如烏龜縮回龜殼般,躲回那座堅不可摧的安平紅毛城內。而今我軍糧食,依然嚴重短缺,將士都在挨餓。荷蘭紅毛更有數艘巨艦,仍盤據外海。所以國姓爺也不能再散兵去屯墾,使得形勢更形嚴峻...」一盞燭火幽微的斗室內,鄭家軍的戶官楊英,察看了各鎮營缺糧的帳本後,不禁眉頭深鎖。因月前,荷蘭艦隊出乎意料的突然出現,使得原本派往台灣各地屯墾的鄭家軍,糧食都來不及收成,就被召回。於今各鎮營齊集赤崁,上萬大軍幾乎糧食已空,僅能靠吃甘藷裹腹。而且就算日前,鄭家軍在海戰擊潰荷蘭艦隊,但情勢毫無扭轉。因為荷蘭紅毛又躲回了城內,同樣又據城而守。四月底,國姓爺曾經攻過那座安平紅毛城,造成將士死傷慘重,卻連靠近都不得靠近。所以國姓爺當不可能再重蹈覆轍,發兵去強攻那座安平紅毛城。況是荷蘭人還有五六艘的戰艦,盤桓外海。只要國姓爺將赤崁的軍隊散去,那些荷蘭戰艦,隨時都可能再進入內海,威脅赤崁。所以儘管糧食嚴重短缺,國姓爺卻也無法將赤崁的軍隊,散兵去屯墾。這對國姓爺而言,可謂進退維谷,情勢比之前又更加嚴峻。

 

「月前,荷蘭艦隊初至。國姓爺一方面急派人召回屯墾軍隊外。另一方面,也即派人渡海,前往廈門。命鄭泰迅速運糧至台灣,以解燃眉之急。但以往,就算國姓爺命鄭泰,運糧至台灣。而那鄭泰也總是以金廈,糧食短缺為由,總三推四拖,遲不肯運來到台灣!倘這次鄭泰再不肯運糧來,恐將至國姓爺於死地啊!」時序入秋,屋外秋風忽忽吹響竹林,想到鄭家軍在這蠻荒之島的處境,不禁讓楊英感到一陣悽慘悲涼。收拾起各鎮營的糧草帳冊,見楊英轉而取出了另一本子,伏案幽微燭火下,執筆蘸墨。且見那本子的封面,寫著四個字─「從征實錄」。正是十幾年來,自從國姓爺興兵抗清後,身為戶官的楊英便把自己在軍旅中的所見所聞,擇其重要記載下來。且幾乎每日都寫,十數年來如一日。唯獨來到台灣後,因奉命督察各地屯墾,被蠱毒瘴癘所侵,致使月前大病一場,幾乎送了命。所以有近月的時間,「從征實錄」這本子,幾留下空白。而今楊英,既然沒死,大病也已痊癒。這「從征實錄」自然也得再寫下去。畢竟有的時候,對楊英而言,他甚至覺得寫下這「從征實錄」,恍若才是他跟隨國姓爺興兵抗以來,最重要的事。只不過,經得那場被瘴癘所侵的大病後,或因瘴氣入腦。儘管病已痊癒,但就此,楊英卻始終覺得自己的腦子怪怪的。時不時,總感覺有點渾噩渾沌。

譬若這晚。當楊英攤開「從征實錄」的本子,伏案執筆。正屏氣凝神思索之際,頓又覺腦子一片昏昏沉沉,有若睡意濃厚。忽而在幽微的燭火下,身體不自覺的晃動,開始搖頭晃腦起來。暈乎乎,霎時兩眼上吊,雙腳猛烈的抖動。眼前一黑,驟然整個失去了意是,然手中蘸了墨的毛筆,卻開始在紙上揮舞了起來。紙本上凌亂的字跡,猶似怪異的寫下─「...國姓爺派楊英~~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~~西元2020年...」意識迷離間,且聽得耳畔嗡然有聲,似有人吟詠詩詞...

 

「幽蕩蕩!我魂歸來兮故鄉霧濛濛;霧鎖清水大排,去年候鳥又飛來。河中蒼鷺孤影寒黪,形單影隻看腳下逝水光陰流淌。三叉路口慘澹,奈何橋上孤單單; 獨行踽踽找不到人生旅途的伴。情綿綿!濕地徘徊心酸酸;一幅潑墨畫中,蘆葦花叢莽蒼蒼。渺茫茫!天地唯我獨行空蕩蕩。」

「昏慘慘!這條路就像走在黃泉路;影幢幢五里霧,枯枝迷霧苦楝樹。我其實也就像是候鳥,每經數十寒暑就徘徊在黃泉路。波光粼粼若浮生倒影,時間到了就飛走。淚潸潸!看彼岸晨曦光燦燦:想是迷霧幻化成滾滾的紅塵。庸碌碌!讓我追逐花月不知幻。」

 

 

幽蕩蕩的吟詠聲中,當楊英恢復意識,卻見眼前一片白霧迷濛。而且自己似乎有如徘徊在黃泉路般,徘徊在一個陌生的河畔。不!雖說陌生,楊英卻又對這個地方,似乎感到很熟悉。「對了!這條大河,不就是清水大排嗎?~~原來我在鎮平庄!而且這是三百年後的鎮平庄。」白霧迷茫的三岔路口,楊英徘徊半晌,既想起此地是鎮平庄。於是即循著土地公廟旁的田間小路,走回村莊去。拐了一個彎,經過路邊一片荒草雜樹包圍的破屋廢墟後,即可看見迷霧中有一座大廟矗立。楊英知道,這座廟叫「鎮元宮」,廟裡宮奉的主神是「開台聖王」。「開台聖王」即是國姓爺。乃是跟隨國姓爺來到台灣,分派到各地屯墾的鎮營部將,因感念國姓爺帶他們來到台灣。所以在國姓爺死後,各地屯墾的鎮營部將,即為其建祠供俸。初時,叫「延平郡王祠」。爾後,鄭家軍部將的子子孫孫,因向國姓爺擲筊祈求,無論風調雨順,或求財求子,無不顯赫靈驗。於是原本的祠堂,就漸改建成了廟。而祠堂裡的延平郡王,也就變成了名為「開台聖王」的神明。一般村里之間,則俗稱「國姓公」。

 

「既然我是在三百年後的鎮平庄!那看到國姓公廟,就代表我已經快到家了!」整個迷霧中的村庄空蕩蕩,似乎庄民仍在沉睡之中。一種恍若從小到大的熟悉感,於是楊英走向國姓公廟旁的小巷,又在廟後的三叉路口轉了彎。約莫幾步路遠,那幢歷經四十幾年寒暑的老舊透天厝,就座落在路邊。而楊英知道,那就是那個叫顏程泉的人,從小到大居住的地方。既然到了顏程泉的家,楊英信步而入前院。但房子大門的喇叭鎖,上了鎖打不開。於是楊英自然的伸手往口袋裏掏摸,果然摸出了一串的鑰匙。而且就算是院子一片漆黑沒燈,但楊英卻也能熟練的拿出那支大門的鑰匙,插入喇叭鎖的鑰匙孔中,輕易的一扭就將大門打開。「這顏程泉住的房子!是間鬼屋嗎?怎的屋內空空蕩蕩,家徒四壁,烏漆摸黑,窮酸成這樣!」進得屋內後,唯見一盞牆邊幽微的小夜燈,散發出昏濛濛的光,屋內簡陋的連件像樣的家具也無,看起來就像是一間已沒人居住的破舊老房子。由客廳後的樓梯,走上二樓。昏黑的屋內,一片白亮的光茫,就從二樓樓梯上端的左邊門口,投映而出。踏上二樓後,楊英有如有向光性的飛蛾般,順其自然即也左轉,走進那有燈光投映出的門口。

一腳踏入,感覺卻像是走入一場夢境─

「我迎著亮光站在門口,覺得很熟悉。二樓後方的房間,是一間只有幾坪大的斗室。架高的鋪木地板,像和式的房間,牆邊卻像是倉庫般堆滿了雜物。一扇大窗向著屋後的農田,夜裡蛙鳴蟲叫聲不斷。面向著窗戶的鋪木地板上,放著一個裝電腦的紙箱,而一部筆記型電腦就擺在紙箱上。一旁的一盞檯燈是亮著的,電腦螢幕也是亮著的。顯然剛剛叫顏程泉的人還在這裡,但現在看不見人。於是我舉步踏上了鋪木的和式房內,隨即坐到了電腦前面的紅色坐墊上,就像我一貫都是如此。一紙文字文件就打開在電腦螢幕上,顯然是顏程泉剛剛在這裡寫東西。細看文件抬頭,寫的是"開台聖王鄭成功第四十二回"。...密密麻麻有如螞蟻般的文字,我看見最後一行寫的是─"國姓爺派楊英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"...西元2020年..."」

 

「...國姓爺派楊英~~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~~西元2020年...」電腦螢幕上驟見這行字,霎時楊英就像被雷殛般,腦子嗡嗡作響。頓時耳畔恍若又聽到了吟詠聲─「幽蕩蕩~我魂歸來兮,故鄉霧濛濛...」「昏慘慘~條路就像走在黃泉路...」隨著腦海中的吟詠聲迴盪,許多的問號,倏忽更浮現在楊英的腦海。「國姓爺為什麼派我轉世到三百年後的台灣?」「現在是西元2020年!」「那現在,到底是我在三百年後的夢裡?還是三百多年前發生的事,其實才是一場夢!」...為追索腦海中的疑問,於是楊英又在電腦螢幕上爬文,循著那顏程泉寫下的故事,再往前追索。卻見在這節故事中,顏程泉所寫的內容,約是關於「明朝永曆十五年八月,第二次的台窩灣海戰後,國姓爺所遭遇的困境」。

 

「危機仍未解除。荷蘭紅毛於內海的海戰,雖然潰敗,卻又有如烏龜縮回龜殼般,躲回那座堅不可摧的安平紅毛城內。而今我軍糧食,依然嚴重短缺,將士都在挨餓。荷蘭紅毛更有數艘巨艦,仍盤據外海。所以國姓爺也不能再散兵去屯墾,使得形勢更形嚴峻...」斗室的電腦螢幕上,驟見這段文字,楊英陡然心驚。三百多年前,與荷蘭紅毛的那場惡戰,頓時思緒如狂濤巨浪,奔湧上楊英的腦海。事實上,對於三百多年後,顏程泉所寫的關於國姓爺的故事,楊英看在眼裡,頗多不能苟同。譬若,中國人自古以來,所最重視的「忠孝節義」,於顏程泉所寫的故事中,鮮少被論及。所以也無法彰顯國姓爺的偉大。而更令人對顏程泉鄙視的,則是─這個人寫的文章,垃圾話很多,尤其錯字連篇。明明三百年前,使用的文言文,只需用一二百字,就能交代清楚的事。然在顏程泉的筆下,卻硬是要灌水,灌到一二萬字。也就是顏程泉所寫的國姓爺的故事,大概百分九十九點九九,都是一堆垃圾話。當然既來到了三百年後的台灣,楊英亦知,這個時代已經不再使用文言文,而是使用所謂的白話文。

 

「既然三百年後的台灣,使用的是所謂的白話文。或許那我也不能怪顏程泉寫的文章,垃圾話太多。畢竟這也算是情有可原。因為古時候須用毛筆寫字,光寫一字就得花許多時間,寫字前還得先磨墨。因此自然文字越精簡越好。所以用竹簡刻字,或用獸骨刻字的遠古時代,文字更是精簡。而今都用電腦打字,不但不用磨墨,而且還可十根指頭並用,在鍵盤上打字。因寫字幾乎就跟說話一樣的簡單與快速。這也難怪,看顏程泉寫的文章,幾乎滿篇都是垃圾話,錯字連篇!令人扼腕的是,倘若顏程泉竟是我的轉世,那我前世所修練的文言文的功夫,豈不都成白費!可嘆啊!三百年來,我寫文章的功夫不但沒精進,反還淪落到滿篇垃圾話,真是令人汗顏。倘若是國姓爺派我轉世到台灣,而今我淪落至此又有何顏面,再回去見國姓爺...」斗室的電腦螢幕前,說汗顏,楊英還真是為自己轉世成了顏程泉,如此百無一用,而感到難為情。

望著一盞昏暈台燈下,卻又想及─「剛剛置身在三百多年前的赤崁,我原本自已也已磨好了墨,準備在"從征實錄"的本子上下筆。正巧眼前有一部電腦,而且看來顏程泉的故事,也正好寫到了第二次台窩灣海戰後,國姓爺面對的困境。不如我就藉這電腦一用,替顏程泉的故事補上一段。畢竟對於這段歷史,有誰比我還清楚...」但想及此,楊英即在電腦螢幕前,敲打起了鍵盤。(附註:以下的故事段落,為楊英以自己的親身經歷,親筆所寫。只不過因為用的白話文,且又是以電腦打字。故其寫下的故事,亦如顏程泉般,同樣是廢話連篇,錯字百出。)...xxx

 

 

明朝永曆十五年八月。西曆1661年九月。此地!乃台窩灣東岸的赤崁。面朝內海的赤崁城,原為荷蘭人所築的普羅民遮城,其後則是一片種植著各種熱帶植物的植物園。前荷蘭行政官萬倫坦,中國稱其貓難實叮,他的官邸就建在植物園中。那是一幢紅瓦白牆,二層樓樓房的荷蘭式建築,與普羅民遮城遙遙相望。貓難實叮獻城投降後,與一干荷蘭官員即百姓,都被國姓爺遷居到城南的赤崁街居住。而貓難實叮在植物園中,那幢美麗又宏偉的官邸,就此則成了國姓爺招待賓客的賓館。這日,植物園中的迎賓館,似乎國姓爺又要宴客。只見僕役忙碌的進進出出,整理花園與步道。館中的侍女,亦忙著擺設餐桌與餐具。其中包括亨布魯克牧師兩個未婚的女兒,也在其中充當女僕。一般來說,能有機會進入迎賓館,接受國姓爺宴客的,不外乎是一些高官與將領。當可說是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然而這日,守在門口的衛兵,帶進賓館之人。顯然是與何斌同行而來的,卻是一個滿臉鬍渣,賊頭鼠目,一看就知是個低俗粗魯之輩。原來,與何斌同行前來賓館之人,不是別人。正是月前,潛逃出熱蘭遮城,前來向國姓爺投誠,那個被荷蘭人稱為瑞士佬的勞力士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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